残残里乌斯·德·柚子茶

【英仏】1940

是英仏点文!最早是 @人工智障阿怡太太提出来的,后来也有很多人投票所以就先写出来啦

国设|英仏|二战

一个虚弱期不安全感爆棚的法法和一个跟自己的傲娇作斗争的亚蒂(都什么)

简直是个满足自己各类幻想的产物

但特别爽(?


没问题的话祝食用愉快!

 


 

      这是亚瑟把弗朗西斯关在书房里的第三天了。

 

      初夏的伦敦已经有些闷热,隔三差五的阴雨天让人心情沉重。再加上战败的事实,神情萎靡的士兵挤满了大街小巷。德国人即将登陆不列颠岛的流言在人群中传播,战争的阴影已经随着法国的覆灭跨过了海峡,欧陆的风暴逼近了英国,人人自危。

      时值1940年6月,天气不好,世道不好。如今就是这么个时候。

      也许5月底那场大撤退的阴影还留在每个侥幸逃回英国的士兵心中,对亚瑟·柯克兰来说更是如此。他回来了,这是必然,但被他敲晕了扔上船带过来的那个人,至今还不愿老老实实待在他的屋里。

      时近傍晚,他从厨房里端了个盘子,在考虑要不要多往里面放条鱼之后,端着它去了书房。

      “柯克兰先生,”厨房的女仆问他,“您确定不用我们打扫书房吗?”

      “不用,你们去忙别的。”他回答,“让那个人在里面呆着。”

      这种答复在这个注重整洁到几乎有洁癖的英国人身上真是难得一见。他带着食物走了,女仆们在后面窃窃私语。关在书房里那个法国人,身体虚弱,从那场要命的撤退里被她们的主人带回来,却没半点感恩之心。这段时间,仆人们都听见过两个人吵架,也撞见过他们在同一间屋子里过夜,还看见过法国人半夜翻墙。这个动荡的年代,看来这两个人也没想过要安生过日子。

      去开门锁之前,亚瑟先去拿了盏提灯。果然不出意料的,在书房里迎接他的是一片黑暗。窗户被厚实的窗帘挡住了,唯一的光源是桌上一支摇晃的蜡烛。他一把推开门,让光照进来,在黑影里,有个人动了动。

     “ 晚上好。”黑影里的那个人如此说,他坐在地板上,靠着一摞书堆,如果亚瑟没有记错的话,上次过来就看到他在那里,“我希望你是来告诉哥哥我,能自己出去找点吃的,而不是再从你手里接过黏糊糊的炸鱼土豆了。”

      “如果你告诉我,你会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哪也不去,我就放你出来。”

      他不说话了。亚瑟耸耸肩,带着提灯朝他走过去。灯光照亮了这个黑暗的角落,栖身其中的人觉得不满,向后退了一下。

      “再退你也钻不到墙里去,弗朗西斯。”英国人挑眉,“给我出来。”

      他伸手拉了一把他的胳膊,正触到绷带下的伤口。对方疼的叫了一声,挣扎的动作碰倒了一摞书,但并没什么用,亚瑟把手缩回去了,但就把灯放在了他的脚前,让这个角落毫无掩饰地呈现在灯光里。

      弗朗西斯·波诺伏瓦现在的状态差得不行。松松垮垮的衬衣领子开到胸膛,露出里面沾血的绷带,那些白色的纱布条缠了他满身,半边头发散下来,被挡住的那只眼睛同样捆着纱布。他的头发散着,浑身的颓废感。那只裸露的脚感受到提灯的热气,朝回缩了缩。

      “等会会有人来看你,医生和自由法国的人。今天我碰到了勒内·卡森,他打算起草一份关于两国继续合作的协议,丘吉尔觉得还不错。”

      “那么,你的政府通过的可能性是多少?”

      “不知道,但也许还蛮大的。”

      “ 唔。”

      弗朗西斯沉思着,从他手里接过盘子去,扑鼻的炸鱼味道让他皱了皱眉。

      “什么也别说,给我吃下去。”亚瑟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提前堵死了他的话头。那根被弗朗西斯叉到半空审视的薯条被他一整个塞进了法国人嘴里,弗朗西斯噎到了,闭着眼捶胸口,费了半天劲才咽下去。

      “英国佬!噎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再不吃东西,我觉得你会直接先饿死。”英国人鄙夷地递过去一杯水,“全吃掉。不然下次你会看见我带司康饼进来,我亲手给你做。”

      眼看法国人嘟囔着,但已经开始往嘴里放东西,亚瑟开始动手去收拾那摞被碰倒的书。不让仆人进来,打扫的工作自然落到了他这个主人头上。好在这间屋还算整洁,这里的囚犯不是个会拿周围环境发泄的人。简单收拾一下,把弗朗西斯正在看的那本扔到他简易的睡床上,亚瑟拍拍手上的灰,直起身来。

      “老实呆着吃东西。”他说,“一个小时之后我再来。”

 

      弗朗西斯现在在伦敦,他是6月4日被亚瑟从敦刻尔克带到这里的。那场地狱般的撤退里,他被英国人打晕了扔上了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漂洋过海。那时候他全身没有一处地方没伤,在医院躺了近两周后才被亚瑟接到了家里。柯克兰家精致的英式花园本能让他心情放松,但现在哪怕一支玫瑰都能让他想起海峡对岸那个陷入黑暗的国家,让他坐立难安。

      从6月22日的昏迷中醒来后,由于英国人拒绝让他回法国的不可行要求,弗朗西斯开始了越狱一样的外逃计划。在第十次深更半夜的看见被当成贼按在地上的法国人后,亚瑟果断的把他锁进了书房。

       这段时间,除了这个家里的人和亚瑟,弗朗西斯几乎没见过别人。翻完了亚瑟书房里所有的法文书,英文的他也看了一些,纯属打发时间。被充斥全身的虚无感和伤痛折磨着,他即使在晚上也睡不好。

      来看他的医生是亚瑟的相识,来对他的伤口做定期检查,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跟在他后面,英语里夹杂着法国口音。那孩子知道他的身份,像是对他有天然的亲切感,一直坐在他边上,帮忙拿衣服。

      解开绷带,露出下面的伤口,它们仍然是狰狞的样子。那些枪伤,匕首伤和划伤布满了法兰西的身体,有些伤口甚至交叠着,翻出鲜红的皮肉。它们像是一直没有愈合,在新鲜的药粉撒上去后,清晰的疼痛顺着神经直传大脑。弗朗西斯咬着牙,尽力抑制身体的颤抖。

       “法国先生,您的伤口一直好不了。”

      “我听说他们有了另一位法国先生。”那孩子怯生生的看着他,“是因为这个吗?会对您产生什么影响吗?”

      影响是必然的。国家沦陷,向侵略者卑躬屈膝,人民承受漫无边际的羞辱。弗朗西斯注定很长时间都不能回去了,甚至连看到法国的海岸都不行。

       他被政府抛弃,一半的国民抛弃,身体与那个牵连了千年的土地撕离,从火烧般的疼痛到虚弱至麻木,他现在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海对岸那个国家的律动,城市的声音,流水与歌声,他什么都听不到了,弗朗西斯与“法国”被割离了。

       1940年6月22日,贡比涅火车车厢里那支笔落在停战书上的时候,他的眼前一黑,晕倒在柯克兰家的大厅里。

       等他醒来的时候,一切就都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虚无和痛苦围绕着这具仍没有被允许死亡的身体,他的伤口不再自我修复,恢复的速度甚至比普通人类还要再慢些了。他还能被怎么影响呢?

      “不会的,我没关系,亲爱的。”但他微笑着,摸了一把女孩的头,“我一直很好。”

      “ 还有些说法语的先生们在外面,在跟英格兰先生聊天。他们也是来找您的吗?”

      “是的,亲爱的。他们是我的朋友。”

      他在几天前就与那些一同流亡在异乡的同胞见过面。那是来到这里后亚瑟第一次放他出门,并派了个仆人开车把他送去。在一栋老旧大楼中一间狭小的办公室里,他见到了自由法国的军人们。

      屋里都是法国人,看到他进来,每一个脸上都露出了伤痛中的欢欣。法兰西接受来自这些饱受颠沛之苦的军人们的致意,坐在中间那个站了起来,拥抱了自己的国家。那是夏尔·戴高乐,弗朗西斯在拥抱过后,把他的手多握了几秒。

     “好久不见,亲爱的夏尔。”弗朗西斯的笑容里带着苦涩,“1917年凡尔登的最后相见以后,我们本该在巴黎的凯旋宴上见面。可惜那次战争结束不久你就带家人去了地中海,再见面就成了这样的尴尬境地。”

     “好久不见,如今是个不好的时日,弗朗西斯先生。”戴高乐回答,“每个人都被整的疲惫不堪。但万幸的是我们还有希望。您的人民还没被打垮,先生。”

      “我得到了英国的支持,会在这里为您的自由而战。虽然现在只有一间小小的办公室,但温斯顿·丘吉尔还是个能听进话的人,虽然也不怎么好相处,但某种程度上,我跟他的共同话题比跟咱们那前几个政府的人多点。”

      他也许想幽默几句,但没起到作用,屋里的人这会没一个能幽默的起来。“相信不久后我就能重新组建一支军队,我们会转战到其他地方,到北非的殖民地去,一部分人可能会潜回法国。他们会成为您的复仇之剑,为您夺回荣誉。”

     “拜托了,夏尔,让我跟你们走。”弗朗西斯说,“去北非,去海上,或者回法国,怎么样都好,让我到战场去,而不是在这里过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

      他几乎要站起来,桌子对面的人摇头,按着他坐下。

   “您要留下,先生,我恳求您。”前国防部副长如此说,“时局未明,我不能让您到那些混沌危险的地方去。等到了差不多的时间,我会亲自迎接您回法国去,我向您保证,您一定会看到阴云远离,即使天空会有风暴,那也是为您重回荣耀之巅擂起的战鼓。”

    “请丢掉消沉和战败的痛苦吧,伟大属于您,先生。”

    “而且,我不知道。”他说,“但或许柯克兰先生有什么想对您说的。”

       弗朗西斯闻言摇头:“他?我觉得他没什么要说的。”    

      那英国人想说什么?

      从敦刻尔克来到英国,他和亚瑟·柯克兰之间的交流仅限于日常生活和斗嘴。亚瑟什么都不说,哪怕是一句“哦没关系的,我还没有放弃你”都没有说过。

      弗朗西斯不怕如今的处境,他还没有绝望。法兰西跌宕起伏的历史里,他见过太多的起起落落,只是这一次格外让人痛苦。而在这个痛苦的时日里,与他并肩作战的那个人,他的老情人,什么都没对他说过。

      “您不想再在这里跟柯克兰先生待一阵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该清楚了这个英国人的脾气。但这会,他的沉默和硝烟混合在一起,让法国人感到些许低沉。这种感觉从未有过,但让他不安。

      “谁知道呢,”弗朗西斯微微垂着头,“也许柯克兰并不在意。”

      但从戴高乐那里回来,到今天为止,跟自由法国的人见了几次面,弗朗西斯确实安分了不少。医生来访后的第三天,亚瑟把他从书房里放了出来。他住进了柯克兰家的空房,跟亚瑟的房间在同一层。

 

      这间房子位于伦敦的边缘,环境清幽,后面是柯克兰家的一片花园。弗朗西斯的窗户对着花园一角美丽的凉亭和玫瑰丛,也许是安排他住进来的主人有意为之,但亚瑟又不说。

      他现在会和主人共进晚餐,如果晚上没有事务的话,亚瑟就会去他的房间里待一阵,这样的夜晚其实让两个人都很享受,是战时宝贵的放松时刻,只是靠在一块看书都是种享受。

      但英国人还是时常被仆人叫走,告诉他政府又拍来了电报。

    “先生!首相府......”

    “啊啦,又叫你了,”弗朗西斯把书放下,“你赶紧去啊。正好,哥哥我也要睡了。”

      每次被叫走的时候,亚瑟都看到了弗朗西斯满不在意下隐藏的失落。他其实更想继续待在这里,但国家的职责不允许他这么做,弗朗西斯也清楚,最后他会把他赶走。

      这段时间,亚瑟一直在与自己的情感作斗争,在理性和感性中犹疑。理性告诉他作为英国,这个时候该把更多的精力用在能帮他取胜的方面,比如美国,东方的殖民地,甚至苏联。但感性总让他看向被他带到身后的弗朗西斯,然而,现在没人觉得这群流亡在外的法国人还能对战局起到什么作用。

      战事的严峻,乱七八糟的心事和政府一些反复的告诫,让亚瑟始终没法好好跟弗朗西斯谈谈。

 

       7月2日晚,他在晚饭后又去了弗朗西斯的房间。这是个宁静的夏夜,伦敦难得没有阴天,晚风透过窗纱吹进来,让人昏昏欲睡。

      弗朗西斯坐在床边,随他解开绷带替他换药。亚瑟半跪在那里,缓缓揭开他胳膊上第一条纱布。弗朗西斯有点紧张,还在嘴硬。

    “小亚瑟你会吗?哥哥我会被你搞得流血过多身亡吗?”

    “你说我会吗?在船上你那些伤口不是我包扎的?.....咿,别动啊你。”英国人扯着半条绷带,“在我动你身上那些之前,你干脆躺下得了。”

      弗朗西斯摇头:“就这样就好。”他靠在那里,看亚瑟半跪在他身前,手指轻轻擦过他的伤口,不觉得痛,只觉得有点痒。亚瑟在专心致志的包扎,他看着英国人砂金色短发的末端,在夜风里微微颤动着。

      “……亚瑟,你今天去联系美国了吗?”

      “什么?”

      “阿尔弗雷德怎么说?”

      “他?你觉得呢?”被提到痛处,英国人开始发泄情绪,狠狠拧着绷带,“自然还是那样,他要保持中立!妈的,让美国佬松个口真是难死了,他不是要保护全世界的民主吗?这会又想起来自己不是欧洲人了,我倒希望他这会还能再拿个十四点宣言出来!但谁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事不关己,伸过两个触手来拨动局势,等打的差不多了再捞个油头。该死的,我必须要拿下他手里那几十艘驱逐舰.....我会再去联系的。他别想——”

      说了这么多,他突然意识到法国人这会应该不会想跟他聊军事策略,这里可不是国联总部:“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随口问问。”

    “你是不是在胡思乱想?”亚瑟抬头看他,“你精神一直不好。美国那边什么事都没有,怎么,你还很在意他吗?”

     “你想多了小亚瑟。”弗朗西斯把头转过去,“哥哥我对你那边的事没有一点兴趣呢。”

     “哈,是吗?总之你老实养伤,别东想西想。”

     “.....嗯。”

      等到换完药,缠上新的绷带,弗朗西斯软趴趴的躺了下去,体力耗尽一般半睡半醒。亚瑟直起身来,活动了下发麻的腿,他又在那里坐了一会,手搭着法国人略凌乱的金发。最近他憋了好多话,一直没法说出。现在弗朗西斯睡着了,在这个安静的夏夜,他突然想说出来。

      “弗朗西斯........”

      外头又有人轻轻扣了扣门,他叹了口气,起身出去。

      门外不是仆人,是个穿军装的陌生人,看到他出来敬礼:“先生,我从伦敦赶来,首相托我向您传达重要的行动计划。”

      他们去了办公室,小心的把门上锁。来者面容严肃,意味着送来的不是个无足轻重的消息。

      “先生,我们计划在明天发动代号为‘弩炮’的行动。”那人说,“目标是法国海军。我们将解除停泊在法国本土以外所有的法国舰队武装,美国已经同意参与。我们准备采取一切视为必要的行动,包括夺取港口和击沉法国战舰。”

      亚瑟看着递到手上这张薄薄的纸,其实在早上他就已经收到了来自唐宁街的电报。他回了一个电话,没有人接,拍了一份电报过去,询问计划变动的可能,依然是石沉大海。当他再看到这个计划的时候,它已然成了即将被实施的确定方案。

      “首相先生没有收到我的信息吗?我对这个计划提出过疑问。”

      “收到了,先生。所以我才到这里来,向您做进一步的解释。您不清楚吗?他们会成为德国的武器,为他们增添海军力量,而且从长远看,即使到了战后——”

      亚瑟打断了他:“和平解决的可能性是多少?”

      “我们会努力。但就常理推断,法国人总是一群不识时务的人。”那人面无表情,“所以流血事件恐怕不可避。这话我只对您说,先生。”

        亚瑟向后一靠。他们一定要在这个世界消失。无论是为了眼下的战争,还是为了英国日后的利益。丘吉尔不会允许这支舰队继续存在,在战后作为英国海上军事地位的威胁。当一切都决定的时候,还需要他再说什么?

      “当你们已经决定的时候,不就已经意味着我不需要再提任何意见了吗?”英国人垂着眼,手指交握,“在敦刻尔克的时候我就被反复叮嘱不要对法国人动任何恻隐之心,要记得时刻保持淡漠和谨持。回来以后,又被一遍遍提醒跟波诺伏瓦的相处过程中不要显露过多的感情,你这次来是不是也要给我重申这一点?我并没有说出反对意见的权利!”

     “您难道还想提出相违的意见吗,先生?”

     “是啊,也许英格兰会让你们放手去做,但亚瑟·柯克兰反对。”

     “噢,柯克兰先生有反对的权利,但最好不是现在。”那人说,“请原谅我们要以国家命令行事。”

     “首相先生不愿再想点其他解决办法吗?”

     “我们没有时间了,先生,战争就在眼前!”

       英国人摇头,他闭上眼,抬了抬手。来者向他敬礼后离开了房间,他把那张纸撕了扔进纸篓里,在那里坐到天明。不知多久之后,他看了看表,舰队应该已经启航了。

       亚瑟想着舰队消失在海平线上的样子。要是弗朗西斯知道了,他怕是要面对那法国人铺天盖地的怒气了。

      然后,他对自己注定要表现的态度感到厌恶。

 

       他一直没告诉弗朗西斯,直到几天之后,他知道那边的结果已定。下午,他正在办公室看政府发来的文件,就听见门哐的一声被撞开,那个法国人冲了进来。他的双眼发红,警卫试图拦住他,拖着他的一条胳膊。

       好吧,弗朗西斯的火气比他想的还要更大一点。

     “亚瑟·柯克兰!”那法国人上来就一把把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你做了什么?”

     “你知道了什么?”他阻止了那些想把他拉出去的警卫,“你先冷静。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弗朗西斯失去理智了。他想。他不会不明白那支舰队的存在于他现在的立场来说也是威胁,欧陆上的那个法国正虎视眈眈想让他灭亡。但这个流亡中的国,可怜的国家代表,他已经快被牺牲和人民的哀号逼疯了,如今任何一点国民的血都能让他失去理性。

    “你把那些人的性命当做什么,把夏尔·戴高乐当做什么?”弗朗西斯死死拽着他的领子,“即使法国人的命在你眼里就是草芥一样,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的人性?夏尔·戴高乐会被置于什么境地?你准备把法国人民推向德国吗!”

     “.....我甚至没从你这里听说过,最后是从一个美国人那里听来的....你想瞒到我什么时候?是不是你的虚伪和冷酷都让良心都觉得赧然?要用盟友的血才能让你填补你那可笑的自尊心?你——”

      “你骂够了吗?”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不想这样’和‘这不是我的本意’之类的话,我知道你不想听。那些人的牺牲是当下必须的,理智点吧弗朗西斯,别那么幼稚。”他转开眼,狠狠心继续说,“难道你还需要我给你解释国家利益?过去你可比我懂得多!”

       弗朗西斯死死盯着他,眼眶布满血丝,那眼神像是要开枪把他打成筛子。但慢慢的,一切愤怒和仇恨都被无力取代,那双曾盛放着骄傲和华彩的瞳孔里如今只剩痛苦。在英国人身前,那虚弱的身体几乎要站立不住,怒骂的话到了这会,几乎变成了呜咽。

      这是亚瑟从未看到过的弗朗西斯的样子,那双冷漠和傲慢的眼终于把持不住了,心疼和矛盾从中流出。这本来不是他该有的态度的,但他妈的,为什么他一定要这样?

      他妈的,他受够了,不想去管了。

       防线崩塌了,他伸手去抱住了这具不断颤抖的身体。话在喉头转了一圈什么都没说出来,只能把他越抱越紧。

       该死的,去他的淡漠和谨持吧。感情根本隐藏不住,去他的理性!

    “弗朗西斯……”

       在他的拥抱下,他意识到弗朗西斯流泪了,这是这个高傲的法国人第一次在他面前哭泣,把软弱和痛苦显露无疑。

        弗朗西斯的手依然拽着他的领子,头埋在长发之下,狠狠地哭泣着,从克制的呜咽变成了痛哭。亚瑟把他的手从胸前拿下去,将他整个抱在怀里,疯狂去吻那色泽黯淡的头发。

        弗朗西斯终于支撑不住了,在他怀里嚎啕出声。直到不久前他还在硬撑,在所有人面前展现微笑,日夜思考下一步战斗的打算。他去见自由法国的人,联络殖民地和本土,不停地四处奔波。国家破碎,流离失所,这个流亡的法兰西咬牙承担着一切。如今,最后一根稻草来了。

       这么长时间的无助和彷徨终于得到了释放,也许不是这一年的,是几十年,几百年的。

       在亚瑟的怀里,他爱的这个人正痛哭嘶吼,但他能做什么?他的心乱成一团,这会却只能这么站着。

      他等弗朗西斯哭累了,把他抱到沙发上去。弗朗西斯被伤痛和哭泣折腾的虚弱不堪,倒在他的怀里。他把那些黏在他脸上的碎发揽到耳后去,尽量抱紧他冰冷的身子。

      以他现在的立场,无权说出任何一句安慰的话,也许他本来也无法说出。从英国的角度他没做错什么,这些年他们彼此伤害,彼此留下伤口,一直一直,做的都是这样的事。

      弗朗西斯非常明白,他历来都用冷笑和进一步的报复来回应他,只有这一次,现在的他什么都没有了,他选择了哭泣。

      面对这样的弗朗西斯,亚瑟不想再装什么冷漠了,他也已经够了。

    “听我说,弗朗西斯,”他躲开那只想打过来的手,“我就说几句,不是给自己辩解。接下来的这些话你可以当笑话听,但我希望你听着。”

     他愿意说出来了,从这场战争开始到现在想说的,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在这场身不由己的战争里,我想保护你。英国,至少是我自己,想继续跟法国并肩作战……从敦刻尔克回来那天我就是这么想的,后来我去见过戴高乐……该死的,我一点都不想说出来!”英国人的表情扭曲,红一块白一块,“…我没有放弃你,也绝对不会。就算全世界都承认菲利普·贝当和他的政府,我也绝对不会承认的。”

    “这次的事已经发生了,你骂我自私也好,没有人性也好。我无权干涉政府的决定,但我会去处理后续和它的恶劣影响。很抱歉没有早告诉你,这是我唯一有权能说的‘抱歉’的话。丘吉尔没有错,我不会让你去炸了他的首相府的你死心吧,然后,你可以选择不原谅我,或者恨我。”

     “如果你恨我的话——弗朗西斯,法国佬,我知道现在烦透了我。”他抱着他,轻轻贴着他的耳朵,“想把我打翻在地再踏两脚。可以的,我等着你。”

    “活下去,然后找我算账,就像之前每一次那样。”

       弗朗西斯趴在他的肩头。跟记忆里的相比,法国人的身子变得很轻,苍白的脖子似乎一下就能折断,他任他靠在自己身上,去撩开他的衣服,扶住那被绷带覆盖的腰,弗朗西斯没有反抗。

    “在这个关头说承诺,会不会很虚伪?”他自嘲道。

    “当年我们还年轻的时候,什么都敢说,‘我恨你’和‘我爱你’全都说过……将近十个世纪过去了,既然你想说前头那种,那我说后面那种。”

       弗朗西斯仍然沉默着,但手指颤了颤。亚瑟握住了那只手,它还是冰凉的,但没有拒绝他。

    “…我爱你,弗朗西斯。”

       好吧,说出这句话让他憋红了脸。这话从亚瑟·柯克兰嘴里说出来是多么困难,而且在这会显得苍白无力,但他仍然要说出来。

       至少他想告诉他,他从没被爱人背叛过。他说的太晚了,但愿还来得及。

      那天他没有碰他,弗朗西斯披着他的外套睡在了屋里。第二天起床以后,他想去给仆人说一声随弗朗西斯去哪走走,但刚出房门,一声震天的炸裂声让他定在了原地。

 

      战争来了。1940年7月,德国的战机自欧陆而来,阴云般遮天蔽日。一段长达15个月的大轰炸开始了,英国被战火彻底锁成了一座孤岛,伦敦会在几个月间遭受重创。但这次没人想再后退,英国准备背水一战。

      防空警报成为家常便饭的日子里,亚瑟也去找过弗朗西斯,法国人不像在跟他赌气的样子,只是身体依然不好。半个月后,战事加急,他就没空去关注其他事了。

       他不知道法国人原谅他没有。好几次他觉得弗朗西斯已经离开英国了,但又远远的看见他在花园里坐着,看着玫瑰篱发呆。

      8月底,一次空袭毁了他的半边房子,将精心修剪的玫瑰丛炸成了平地。

     “妈的,我这间屋子比你的飞机不知道早了多少年!”愤怒的英国人对着天空骂。

      他搬去了城里,不顾政府的反对。在这个硝烟弥漫的时候,他不愿龟缩在安全的地方,更何况哪也不安全,空中的交火已经覆盖了整个伦敦。他没有带弗朗西斯,安排仆人们送到其他地方去。

      “先生,您才最该待在安全的地方,伦敦会变成战场,我们会安排车辆,请您去西边或北边暂避。”电话线被炸断前,他接到的最后一通电话里这么说。

      “我已经从比利时退到了法国,又从法国退到了这里,还要再往哪去?”他回答,“英国还在战斗,他是欧洲最后的防线,不能再退!既然首相先生下定决心要战斗到底,我们的人民不畏生死,就不要再管我,把目光转到天上去!”

      这是最后了,他想。伦敦的天空是战场,拼死守住这座城市,就是守住这个国家最后的荣耀,还有他做出的所有承诺的资本。

      他想要保护的东西还在,那他就要坚持下去。

      他混进了平民中,住进一间狭小的公寓。他奔波在平民区和指挥部间,看到给予飞行员的指示,帮助民众救助伤者,来往于防空洞和废墟之间。他听到嘶吼和战机的轰鸣,国家随世界衰老下去的灵魂每在这个时候总能燃烧起来,这是国家最哀恸的时刻,却也是最光辉的时刻。

      在枪炮与硝烟中,人民与他们的国家紧密相连,至暗之时也是光明之时。伦敦没有倒下,坍塌的石缝里仍有鲜花开放,人们头戴钢盔,却仍能坐在废墟上喝一杯下午茶。希望不死,国家不灭。

 

      这话是弗朗西斯给他说的。在敦刻尔克的沙滩上,那个法国人把他推上船,又转身回去,他一条胳膊受了伤,双腿被海水打得满是盐渍,身上的子弹所剩无几,但一直奔跑着,去阻击自街区汹涌而来的德国人。

      在混乱中,他意识到弗朗西斯不想走,想跟注定留下的那些国民在一起。所以他骂着,又跑回去了,在最后时刻把弗朗西斯敲晕了扔上渔船。到了那个时候,法国人仍然握着那支没了子弹的枪。

      当船驶离了港口,在战机螺旋桨绞起的漫天黄沙里,他听到被抛弃的4万法国人唱起了马赛曲。

      ——“希望不死,国家不灭。”

 

      亚瑟在狭小简陋的公寓里,在战火短暂平息的午后,还能读上一两页书。只是阴沉的天像是一直没有放晴,电话线断了,他也联系不上外面的人。

      他已经很久没有接到外面的消息了,也不知道弗朗西斯的情况。

      12月,天气越来越冷,伦敦上空还是阴沉沉的,轰炸还是时不时就来。那天下午,他刚用最后剩下的茶叶泡了茶。一阵短暂的平静,他的手还没有放上桌面,一声巨响就仿佛在身边炸开。他被震倒在地,窗扇被击碎了,碎玻璃撒了满身。放在窗台上的花瓶被拦腰折断,精美的陶瓷变成了齑粉。他一把抓住门框,才没有被甩出去。

      这些畜生,又来了!

      他急匆匆下楼去。轰炸机扔在附近的炸弹余波震塌了旁边的一座房子,有人被埋在了下面,哭声和惨叫声四起,令人不忍直视。

      他跑到废墟旁边去,与其他人一起刨出那些半死的受害者。轰炸机又来了,在一片轰鸣声里,他猛地推开了旁边的人,头部和背部受了重重一击。另一面公寓墙倒塌了,直接把他砸在了里面。

      “先生!——”

      啊,这倒霉的时日。在失去知觉的最后时刻,亚瑟是这么想的。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浑身的剧痛让他希望能再次晕过去。周围横七竖八的水泥块使他意识到自己还被埋在残垣里,头被石块砸破了,血顺着头发留下来,一只眼睛睁不开,浑身落满了灰,一根粗大的钢管轧住了他的腿。亚瑟试着往外挣,却被剧烈的疼痛搞得浑身无力,最后他只好作罢,对着昏暗的天空大口喘气。

      就这么躺着的话,等下一枚炸弹落在这里,估计会直接身首异处的。

      血在顺着不知道哪里的伤口往外流,他又试着挣扎,失败了,身体发冷。亚瑟觉得自己又在滑向昏迷的边缘,他死命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意识不听使唤,正慢慢陷入黑暗。

      “亚瑟柯克兰!”

      他迷迷糊糊听到了弗朗西斯的声音,在轰炸机的呼啸和建筑崩塌的哀嚎中,法国人的声音反而更清晰了,硬生生把他从半昏迷的深渊里拉了出来。

      “亚瑟!该死的,粗眉毛!你在哪?”

      他猛得清醒过来,发出一声闷哼。弗朗西斯看到他了,脸上闪过一阵欢喜。他朝这边跑过来,头顶又一架轰炸机飞过去,低空投弹炸碎了旁边公寓摇摇欲坠的山墙,巨大的炸裂声里,弗朗西斯趴倒在地,躲过那些乱飞的水泥片,灰尘和碎屑砸满了他的头发。

      “法国佬!”亚瑟在废墟里用嘶哑的声音喊,“你不要命了!”

      弗朗西斯没有理他,等轰炸机飞过,咬着牙站起身来继续。他终于跑到了他身边,动手清除散在四周的瓦砾,他喘着,嘴唇发白,但动作一刻没停。

      “你过来干什么,我让你过来了吗?这是你最不该出来的时候!”

     “那你想就压在这里,给德国佬炸成花儿吗?既然还有劲说话,就自己往外挣!”

      弗朗西斯一句话顶回去,只管把他从瓦砾堆里往外刨。他清完了那些碎石块,开始去搬那根压住他腿的钢管。

      英国人濒临虚脱的身体好像突然精神了,他瞪着这个冒冒失失跑来救他的人。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弗朗西斯了,法国人看起来还是很虚弱,并且风尘仆仆,不知道跑了多久来这边找他。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家里联系不上你,政府也快急疯了,你再在里头睡几天,他们就要给你开追悼会了!”

      “别说了,你以为我喜欢被埋在这里吗!”

      又一片墙灰脱落了,连带着一片泥水,批头朝着这边砸下来。法国人立刻调转了方向,挡在了他和泥水的中间。弗朗西斯替他挡了这一下,后背受了重重的冲击,脸色煞白,一只手撑在了地上。

     “妈的!你耍什么帅!”他听见英国人在那边喊,声音焦急得要着火,“看你现在这虚得连报纸都举不起来的样子!”

     “哥哥我现在.....哈....至少比你要好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现在是轰炸的间隙,只有尖利的警报声在半空游荡。弗朗西斯的力气快用完了,他半跪在地上,胸口剧烈的起伏。从亚瑟的角度,看到他的手指在流血。

      亚瑟被他搞得烦躁至极:“够了,别管我。去找个临近的防空洞,随我在这躺着等炸得了,你不开心吗!”

      “喂,弗朗西斯!”

      “闭嘴英国佬!你想怎么挨炸我不管!但别死在这里,这还要我说吗?”他一声吼。

     “ 别死在这里,别死在这种地方,别死这种可笑的时日里!”他在断断续续地吼着,狠狠的按着钢管,手指骨节泛白,“……别再让我失去什么了。”

      他的声音颤抖,连带着整个上半身都在抖。“至少是你。”他说,气息不稳,“不要消失,不要变成虚无一样的东西。”

      “……我已经不能再失去什么了。”

      那根钢管终于活动了,在下面的亚瑟也强忍疼痛帮忙上抬。十分钟后,随着最后一声呼喊,沉重的管子终于被二人抬离地面一条缝。亚瑟咬着牙身体后撤,那根钢管又重重砸回地上,掀起一阵灰尘。

      亚瑟大口吸入空气,他的腿骨错了位,获得自由后仍在钻心的疼。在他前面,弗朗西斯一瞬间脱了力,像纸片一样坠了下来。

     “弗朗西斯!”

       不顾根本无法移动的腿,英国人扑向前把他接住。两个人复又砸回地上,在一片狼藉里喘息着。弗朗西斯趴在他的胸口,他听到了对方心跳如擂鼓的声音。

       这是来到英国以后,亚瑟第一次听到弗朗西斯如此激烈的心跳。

       两人就这样躺了很久,警报声经久不息,身旁的建筑仍在不停的崩坏,但现实已经与他们无关了。他们躺在这里,如同身在柔软的床铺。彼此紧拥,交握着呼吸起伏与心跳。

       虽然真是不合时宜极了。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说,”亚瑟轻轻推了推身上的人,“你还活着吗。”

      “只要你还活着。”弗朗西斯声音闷闷的,头还垂在他的肩头,“哥哥我活得肯定比你久。”

      跟着弗朗西斯一块出来找他的人还在周围乱转,亚瑟远远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但已经没劲去回应了,抱着弗朗西斯躺在这里,是他能做的唯一动作了。

      “哈。”他闭上了眼,感觉世界在远离,“那就好……”

 

        这场意外吓坏了所有人。等亚瑟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唐宁街10号的地下防空洞里。他得有半个多月被禁止走出这间屋子,那边,听说弗朗西斯被自由法国的人带走了。

     “我的错。”后来,他听弗朗西斯这样复述戴高乐的话,“我想着能让您和柯克兰先生好好交流一下,没想到你们两个能一块顶着轰炸出去刨土!”

      好吧。

      他在防空洞待了半个月,再踏上地面时,一股寒风从他身边划过。风通过破碎的窗扇吹进凌乱的房间,掀起地上的纸张。

      亚瑟突然意识到,圣诞节已经结束了。明明在同一座城市,今年的圣诞节他却没能和弗朗西斯一起过。

 

      1940年即将过去,新的一年开始了。1941年也注定是战火中的一年,战局会更显胶着。但谁知道呢,局势总会慢慢变好的,即使还要过去好几年。

      “我们度过了一个艰难的冬天,但万幸的是,伦敦的人民没有绝望,他们还能够生活,而不只是活着。您真该出去看看,”来看他的年轻军人微笑着,“新年的时候孩子们偷偷在屋里点了彩灯。”

     “首相先生和美国方面的协商也很顺利,虽然白宫没有立刻参战的意思,但愿意跟我们就军备和外交态度方面进行下一步的商谈。”

     “他们同意我们用百慕大,纽芬兰和其他地方的战略基地换取50艘驱逐舰?”

    “是的,先生。按您的意思。”

      英国人露出了微笑,他长出了一口气。在这个年轻军人的记忆里,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祖国露出笑容。“您做出了一个如此明智的决定,先生。”他的嘴角也不禁上扬,“请允许我告辞,回首相先生身边去,我们还有往后的工作要做。”

     “当然,请。”英格兰跟着站起来,“另外还有一件事,请您转告首相先生。”

    “请转告首相先生。”他说,“我没能对弩炮行动发表任何意见,但今后,我希望能在如何对待我们盟友的问题上得到进一步的发言权。”

      寒风还在空空的建筑间游荡,但新的一年毕竟是来到了。历史不曾倒退,即使在战争伤痛中,每个人也都在向前走,一直走下去。

 

    “柯克兰先生,”门卫在楼梯上碰到他,“有个叫波诺伏瓦的法国人要见您。”

      年轻人看见祖国先生的双眼一亮。他越过他的身子,看向了窗外。

      在铁栏外的大路边,亚瑟看到那个法国人站在那里。他没有带帽子,穿着自由法国的军服,抬着头,看树上跳来跳去的麻雀。

      法国人的目光随着鸟儿的跳跃移了过来,透过窗玻璃,与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弗朗西斯挑了挑眉,微微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新年好。”他看到了他的口型。

      如今是个痛苦的时日。天气不好,世道不好,如今就是这么个时候。但希望和爱情还在,苦难也好,战火也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黑暗隐去,世间光明仍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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