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残里乌斯·德·柚子茶

【罗马仏】沉溺

给影gg@冥幻如影·上学限定版 的生贺!影gg生日快乐!

是国设罗马仏,罗慕路斯×高卢+法兰西,努力在过审的边缘疯狂试探

我又把法兰西先生扔到时间悖论里了!借用的原作那个梗,原作里路德维希见过罗马对吧!我觉得这种好事不能只让他一个人体验,高卢先生值得一些更深入的交流(?)而且他们的碰面被我自作主张移到了现代,我很会借原作的梗造谣.jpg

有炼、Daddy Issues,抖m倾向,毫不游刃有余,被拿捏死死的弗朗西斯,我在写一种对我来说很新的东西,毫不纯爱战士,或许会让您感觉不适,请尽快退出!

私设意大利、高卢、伊比利亚半岛、北非这些罗马行省治下的意识体们都算罗马的养子,高卢这个抵抗过又被彻底征服的,蛮族聚居的地区,会混合更多更复杂的身份,他和罗马的关系也更复杂w

时间点二世纪,但罗慕路斯是西罗马,所以他五世纪就会无,我的东罗/拜占庭有另外的私设w

这都没问题的话,祝食用愉快!

 

 

 

     盛夏时节。罗马城的夏日是炎热的,葡萄架上的绿叶层层叠叠,把金色的碎光筛落下来。时间在漫长的午后几乎静止不动。

    高卢少年把头埋到水桶里,让凉水打湿头发,并顺着脖子淌到他的胸膛上,弄湿了罗慕路斯前天送他的丝绸短衣。但他不在意,他想今晚会被叫到主人房间里去,这件衣服毫不意外会被弄脏。他已经习惯了那些事,甚至开始有所期待了,光想到有可能遭受的对待,就让他胸膛骚动不已。

    但现在他不该想这个。让自己清凉下来以后,他又重新抖擞精神,清了清嗓子。他需要排练好今晚的戏剧。他少年的嗓音适合女角,披散下的金发更让他如同少女。他不知道是否就因为这个,罗慕路斯才要求他留着长发,就像个传统的高卢人,而不是一个受过教育的罗马人那样。地中海带来的暑热不似他熟悉的北高卢,长发——且他不被允许真像个女人一样把它们束起来——给他凭添闷热。但不管怎样,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我的刻宇克斯。我在梦中见到了他,天啊,他告诉我他已死,他的四肢冰冷,海水顺着他可爱的脸颊躺下来,他甜蜜的呼吸却带着死亡的气息。昨晚的风暴那样猛烈,我该如何是好?我六神无主,难道说明他已经永远离我而去,我将永远也见不到他——”

 

    “——我慌乱而无助,难道此去经年,我的生命里将再也没有他?他如烟般消散,当波涛淹没他可爱的身体,当山峦掩埋他英俊的头发,于我,我又该何去何从?”

 

    晚上,在露天的小型私人剧场中,来自高卢的少年朗诵着戏剧。他穿着长裙,长发挽起,好似思春的少妇。他在扮演痛失所爱,终将化作水鸟的阿尔库俄涅。少年的嗓音凄楚,很能调动起观众的情绪,但实际上他本人心不在焉。他的视线在台下游走,试图找到那个人。他找到了,心脏一阵不规律的跳动,嗓音颤了两下。观众会把这当成情感的爆发,但他知道,他和台下那个人都明白——这是一种失态的信号。他看到他嘴角的笑了,这只会让他心跳得更快。

    罗慕路斯坐在那里,混在一群中等元老之间。每次从战场返回的时候,他都不爱坐在剧场显赫的席位上。在那里会有太多的人来致敬,和他交谈,他宁愿找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方便睡觉。不过他今晚精神抖擞,台上那个高卢人不断向他释放来强烈的信号,让他忍不住想笑。

    “尊贵的阁下。”他还是被找到了,一个朝他行礼的财务官。所幸他们相识,罗慕路斯知道他不爱繁文缛节,但这依然是个保守又古板的老东西,看一部希腊戏剧能让他如坐针毡。

    “今晚的剧目怎么样?”

    “您安排的,我当然会看,幸好还是拉丁语的,感谢您。但我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演这样的剧是否合宜,军队刚刚凯旋,演死人的男欢女爱……”

    “白天已经演了一天凯旋剧了,您还没看够?”罗慕路斯用指尖敲敲椅子,“我本人都看烦了。那样的明天还有,您要愿看有的是。但听说典礼官还是安排了一点希腊语的,有人民爱看,不是吗?”

    “关于这点我想和您去会场谈谈,而不是在这里——该减少希腊文化对我们的影响——您这趟回来会待多久,会参加元老院的会议吗?”

    “看皇帝的意思。”他心不在焉,眼睛依然盯着台上的高卢少年,慵懒着,一只手去摸托加上的金扣。

    “我知道今晚的剧是您赞助的,您还给了他们演员。”财务官顺着他看过去,“您让一个男孩演阿尔库俄涅,真有意思,原来您也有类似的兴趣吗?……您的奴隶?”

    “我的学生。我的一个养子。”

    “不知道对您而言有什么区别,”财务官笑,“伟大的罗马。”

 

    他在后院的廊柱边看到了高卢少年。戏剧结束,那个孩子已经换回了短衣,头发披散下来,这是通往他书房的路,罗慕路斯不信这是偶遇。

    他看他:“演得不错。”

    “如您所愿,老师。”少年向他鞠躬,然后抬起头来看他,那眼神比刚刚在台上更肆无忌惮了。他们有半年多没见了,这段时间罗慕路斯一直在波斯边境兜兜转转,底格里斯河沿岸战事就像罗马城的炎热一样黏连不断。他打了个哈欠,那孩子想吻他的手,他满足了他。

    “有什么事,我的孩子?”

    跟往常一样,一个时间够长的吻,托住他掌心的那只手是火热的,指甲微微骚刮他的掌心。高卢总是这样的。他在他面前表现出完全的臣服和崇敬,但有一种热切的渴求——或许太热切了,太多了——甚至让罗马分不清那里面到底是爱还是恨。

    “我好久没有见到您。”他说,放开他的手,重新抬头看他,“我有两章作业,希望能得到您的指点。现在那个教师,那个希腊人,我听不惯他说话。”

    罗慕路斯乐了:“我怎么不记得你之前有这么热爱学习?”那双眼睛还在炯炯地盯着他,蓝紫色的眼睛,蛮族人总有这样稀有宝石一样奇妙的瞳色,适合装饰万神殿的穹顶。而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情感又如此炽热,他伸手去撩开他额前的头发,少年的碎发被汗水黏在一起,他的手指在高卢的脸边停留了片刻,少年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把脸朝他的掌心贴了过去。

    “格拉西亚。”他的声音慵懒,但语气里带着一点警告。这个称呼本身就让少年抖了抖,他咬着牙把脸挪开,看着他的胸膛,挣扎着,尽量压制眼里的炽热。

    “您这次回来待多久?”

    “约摸能有几个月,”他把外袍脱下来给他,朝书房走去,“今天好几个人问我呢,我只告诉了你。”

    高卢人在想他应该说什么华丽的词藻来回应这句话。但抱着那件沉甸甸的袍子——那上面似乎还有战场的味道,让他头晕乎乎的,舌头打结。而罗慕路斯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明天带你的作业来找我吧。下午,午休结束以后。”

    “如您所愿,老师。”

    他又开始装矜持了。罗慕路斯暗笑。“啊,”他突然住脚,“那个叫弗朗西斯的,还在这里吗?”

    高卢少年顿了顿:“那个侍卫?在的。”

    “那你去找他。让他明天上午来见我,明晚的宴会要他负责后门的安全,顺便把袍子也给他,让他放到应该的地方。”他到了书房门口,“就这样吧,晚安。”

    他犹豫了一下:“您今晚不需要……吗?”

    “需要什么,我的孩子?”他微笑着看他。高卢少年咬了咬牙,勉强行礼后,转身离开。

 

    ——一天又一天,弗朗西斯感觉自己在做梦。他也确实在做梦,他在那些廊柱、雕像和广场上游荡,新修的公共浴室,墙角还堆着木屑,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这里是2世纪中期的罗马,帝国的荣光依然笼罩在古老的欧洲大陆上。

    “你今天还要出去吗?”

    他被那个少年吓了一跳。高卢人站在他后面,瞪着漂亮的眼睛,上下打量他。这个少年总是对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敌意,他暗暗叹了口气:“不出去,早上罗…主人说今天有宴会,我要等到那时候。”

    “有时候我觉得你是个奸细,没事了就往广场上窜。”他在他身边坐下,“但他喜欢你,不是吗?”

    “我不知道。”他说,站在台阶上端。少年拿着一把无花果,犹豫了一下,分了他两颗。好吧,弗朗西斯心里多少宽慰了一点,也许没有那么有敌意:“他难得回来,你不去找他吗?”

    “他让我下午过去。”他闷闷地说,还穿着那件短衣。“他不允许我出现在其他时间。你今天的工作是什么?”

    “下午看一会大门,给将军鲁芬努斯送两封信,然后等晚上的宴会。”

    “哦,还挺清闲的。”少年咧了咧嘴,“罗马是个好地方,对吧。”

    他看着他。二世纪的高卢,身材单薄,身形瘦弱,长发披肩如同少女。他骑过马,手上已经有了薄薄的茧子,但还没来得及锻炼出肌肉。他符合罗马人对于——那种特殊用途的少年——的所有想象。他甚至还是一个蛮族人,一个谦卑的学生,罗马的仆人,某种意义上也是他的奴隶,他的战利品。而他,显然已经学会了如何逢迎,并在那种身不由己的事里找到乐趣。

    “或许吧。”他低下头,思考这种事会让他自己的身体也出现反应,“你还会回高卢吗?”

    “不会,如果他没让我回去的话。”少年露出一丝笑,往嘴里塞无花果,水果的汁液沾染他的嘴唇,让它更显饱满和湿润,“我得一直待在这里,顺从他,满足他,在他需要我的时候出现,不需要我的时候就自己待着。我得从他那里学到更多,从他那里得到更多。我是他的,他也该是我的,如果可以的话,直到我看到他的坟墓为止。”

 

    罗马人的宴会会持续很长时间。在漫长的饮食、交流、斟酒、催吐和流水般的上菜过程里,很容易让旁观者觉得厌倦。弗朗西斯换了条腿做重心站着,他站在岗位上,房门半敞着,里面的热气和香气渗出来,就像葡萄藤上升腾的暑热。

   弗朗西斯站在那里,正好能透过门缝看到里面的情况。

   高卢少年在里面。他下午带着作业进了罗马的房间,出来的时候换了一身衣服,面色发红。那叠莎草纸上涂抹了更多线条,但皱皱巴巴的。他从他身边过去,撩了撩头发,没打算掩饰什么。

   这个漂亮的男孩,高卢的代表,他是罗马的学生,他的战利品,或许也是他的奴隶。他被叫做“格拉西亚”,专属于那个男人的叫法,罗慕路斯会把“高卢”这个阴性词叫得更像一个女人的名字,因此这是一个女性化的、爱称式的、带着一点情涩意味的称呼。男孩也不掩饰自己试图从罗慕路斯那里得到什么。他和罗马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双方的情感到底是怎样的?谁也说不清。他们宁愿保持一种病态关系,在这种病态里,彼此都能感觉安宁。

    现在他在屋里,给宾客斟酒。他穿着一件仿希腊式的长袍,傲慢的罗马人把自己当成朱庇得,这个低贱的漂亮男孩则是盖尼米得。毫无疑问,比起那些司空见惯的侍女,这个男孩获得了更多的关注。

    他捧着酒在席间盘旋,他表现出一种恰到好处的拘谨,还带着一丝怯生生的恐惧。弗朗西斯和罗慕路斯都知道那来自他精湛的演技。他故意弯下腰去,让衣服的皱褶低垂,露出锁骨和雪白的手腕。他有能力让席上那些高贵的元老和将军转不开视线,让他们灌了酒的嘴连话都说不利落。他就像在展示自己的胜利一样。罗慕路斯把杯子举在嘴边,眼里晦暗不明。

    他从一名元老旁边走过去,那个醉醺醺的男人捻了一把他的腰。他没有反抗,那个人几乎扯了他下端的袍子。高卢少年几乎没能掩饰住凯旋和蔑视的笑,但他收起渴望,又摆出欲拒还迎的样子。他朝那人伸出手去。

    他被拦下了。罗慕路斯按下了他的手,不轻不重地压在了桌面上。粗糙又厚重的手指盖在他的手背上,并在上面停留了两秒。

    弗朗西斯拉了拉脖子下面的衣服。他转开了头。

 

    二世纪中期的罗马,繁荣,豪奢,又如此……古典。战争在遥远的地方始终未停,各行省在恭顺的咨询信里赞美皇帝,但混乱在孕育。这就是一个……一个古老的世界,一个已经逝去的阴影,遥远的梦,一个海市蜃楼。本该如此。

    对弗朗西斯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更是一个早已无足轻重的时间。他正暂时停泊在这里,如同水手在未知岛屿外抛锚,不打算下船去。但他一直在这个世界里盘旋,他总在观察,近乎饥渴地打量周围的景致。他观察这个罗马城,看着罗慕路斯——罗马的住宅。他就像尤利西斯,踏上了雾气蒙蒙的伊萨卡,好像认为这里是故乡,又左右犹疑,心怀警惕。

    他还记得这个家呢。这个家常年只有仆人、管家和奴隶,家主花大量时间在外征战,对家里的事毫不上心,但又事事宣示主权。回来的时候,他会花大量的钱举办宴会,排场豪奢。罗慕路斯是一个典型的罗马人,他外表看起来并不年轻,或许是强盛的国力和连绵的战争推动了他的成熟,他的手总是粗糙的,手掌粗厚,手指很长,声音散漫,但带着无形的威压。简而言之,这是一个征服者,一个大家长,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一个罗马贵族,一个奴隶主。他是这样的。

    ——哦,真该死,原来他还记得这一切。他甚至记得在收到主人即将返乡的信时,家里那种紧张的气氛,他还记得自己应有的心跳节奏,浑身升腾起的躁动,他还记得赤落的身体和莎草纸接触的触感,记得无花果的味道,还有手被按在桌面上的压力。这是正发生在他身边的事,与他的脑内记忆交相呼应,又带动了他的身体记忆。

    当然,他还记得鞭子和巴掌的味道。辛辣的鞭子和粗糙的手指如何接连落在自己的皮肤上的,如何耐心地在上面留下痕迹,就像要宣示所有权——他都记得。当然他也记得该有的心情,宴会上的计谋得逞了,高卢奴隶卸掉了罗马人的尊严,也唤起了主人的注意。主人甚至有些生气,不是吗?可他没能成功地在鞭子下假装害怕,从而让罗慕路斯在他身上耗一整晚。罗马看穿了他的意图,他的鞭子挥得懒洋洋,手指只撩拨起他的欲望,却不负责满足。弗朗西斯在门外,听着屋内传出的呜咽与哀求声,记忆和现实的重叠,让他手抖得厉害。

    当他被叫到名字的时候,下半身几乎已经湿透了,胀得发痛。他抖着进去,尽量掩饰自己的狼狈。那个少年躺在地毯上,近乎赤落,从后背到臀部一片青紫,头发被汗黏在脸颊边上,但他没有得到真正想要的,正发出近乎哭泣的呻吟声。

    “你的撒谎能力太弱,亲爱的格拉西亚。”他的主人说,“太容易让人看出想要什么,如果你不愿做个乖孩子,至少把这方面做好。”

    高卢趴在那里,咬牙切齿。罗马人看了弗朗西斯一眼,视线轻轻地在他周身扫了一下。弗朗西斯相信自己掩藏得还算好,罗慕路斯什么也没说。

    “照顾他。”罗慕路斯正卷起鞭子,奴隶主连袍子的褶皱都没乱,悠然自得像刚读了两卷柏拉图。他还要摆出仁慈家长的模样:“我不想这样对他,可他需要一点小小的教育——只是‘教育’。”

    弗朗西斯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默默张开门前放着的长袍:“如您所愿,阁下,”他低声说,“但我觉得这个工作不该让我干——”

    “哦,女仆病了。”罗慕路斯只给了一句解释,他又看了一眼被袍子包住的高卢人,“明天记得来练习武艺,亲爱的孩子。”他顿了顿,嘴角带一丝笑,“如果你愿意,可以带着杀了我的劲头来。不如说,我会希望看到你这样的劲头。”

 

    他走了。弗朗西斯犹豫了一下,把少年从地上抱起。格拉西亚在他怀里蜷缩着,如同一枚果实。

    “他让你来照看我。”他低声说,“他在侮辱我。”

    弗朗西斯把他放到床上去,去拿常备的药膏:“为什么这么说?”

    “他对你有意思,你没看出来吗?”

    “……嘿,你想多了。”他拿着药回来。少年的心跳声还没有缓下来,当他握住他的胳膊,他能感觉到他们的心跳彼此应和着。很明显,高卢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他猛地支起来半个身子看着他,相同的蓝紫色眸子,相同的金发——他微微张大了眼。男人很快转移了视线,离开了他身边。

    “他不会对我有意思的,”他笑了两声,“我是个成年人,还有胡子,你看到了吧?罗马人不好这口,不是吗?”他去角落里点燃了熏香,顺便把自己的脸隐藏在黑暗和烟雾里。

    “谁知道呢。”高卢人大声说。在香气里,他眯了眯眼,摇摇头,重新躺了回去。睡意升了上来,当男人再次回来,在他伤口上敷药膏的时候,他终于要被一天盘算的疲惫压垮了。他合上了眼。

    “你真奇怪。”他喃喃地说,“你总是不说话。你为什么在这里?刚刚看着你的时候,我有一点愚蠢的想法……你是哪里人来着,你也是个‘蛮族人’。你是高卢人吗,还是不列颠人?……罗慕路斯总在看你,即使你不承认……”

    “闭上嘴,睡觉。”他低声说,调整自己的呼吸速度,和少年的呼吸应和,试着通过这种方式与他实现更深的接触,将他推往更深的梦乡。他成功了,少年沉沉睡去。他回头打量这间昏沉的卧室,暗淡的窗扇,地毯,角落里的神像,一个…“古典”的世界。他叹了口气,又回到少年身上那些交叠的伤痕上。那些伤痕终会随着时间而消失,或者被新的、更深的伤疤覆盖,但它们中的很多已经刻在了他的灵魂上,终其一生都无法消掉。

    ——“格拉西亚”,高卢之子,罗马的Luan 童。你为什么在这里?你想要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来家里来的?”

    罗慕路斯猛不丁出声,他吓了一跳。“有几年了吧,我想。”他说,安抚着自己狂跳的心。他总是不习惯有人出现在他身后。

    这是一大清早,他刚刚从侍卫的集体卧室里醒来,正用屋边的水井让自己清醒。罗慕路斯突然出现,他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吗?

    “早上好,主人,”他的声音有点僵,“您真早。”

    罗慕路斯抄着手,看看那口井,又看看他:“不行?”

    这话没法接。他可能是不习惯罗马人的交流方式了:“呃,”他磕绊,“有什么不行呢。”罗慕路斯正在慢慢接近他,他不自觉地朝后退了几步,在心里呵斥自己。难道这么多大风大浪见过了,他还会害怕一个古人吗?但身体反应和他的理智不合,腿不由自主地表现出了退缩。他又退了一步,身后就是井,而罗慕路斯还在靠近。

    “您有什么需要,阁下?”他咽了口唾沫,“阁下?阁下,我觉得,凭您的荣耀,您不该对我——”

    “说这话的时候,你先不要抖。”罗慕路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微微俯过身来,“你看着我的时候害怕吗?”他笑,“为什么?我这会不够和蔼可亲吗?这又不是在战场上,你不是在为蛮族人冲锋。”

    罗马人似有所指。他好像知道什么。他好像想要进一步探寻什么。他好像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因为您是您。”他回答,“这是对您的尊敬,阁下。”

    “你的拉丁语不好,发音奇奇怪怪,谁教你的?”

    他就知道中世纪的教会发音有问题。但能怎么办呢,这是他绞尽脑汁能想出来的毕生所学了。思考,弗朗西斯!他在心里骂自己,用你这些年积累的话术,用你的伶牙俐齿,用你精妙的演技和逢场作戏的本事,你总不至于在一个古代人面前舌头打结吧?看你现在的样子,被那些倒霉的邻居看到了,明天你就会被贴在会议室门口肆意嘲笑。

    “我——”他张口。

    “我来告诉你明天和我去一趟城里,带着武器。”罗马人打断了他,“我明天要和保民官安尔比努斯去趟公民大会,我需要你跟着我。”

    “是,主人。”他松了口气。罗慕路斯退了一步,留下一个不容探寻的背影,剩他一个人在那里对自己屎一样的表现捶胸顿足。

 

    “他找你了,是吧?”格拉西亚在午饭时候拦住他,“他要你陪他出去?”

    “做护卫,他要去公民大会。”少年的脸色不好,弗朗西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体会这么离奇的醋意。高卢人瞪着眼,他相信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

    “不管你怎么想,小阁下。”他扶住他的肩膀,用力往下按了按,他用了可以对高卢人使用的最好的尊称,“事情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在高卢少年的世界里,罗马是强权,他主宰着一切。他的一切憧憬、爱慕、憎恨或畏惧,除了罗慕路斯以外无人宣泄。他被拥有,而且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意识到了在这个罗马城,只有罗慕路斯才是他的同类。他渴望、他探寻,他的野心已经初露端倪,他会用自己能用的所有方式把住罗慕路斯,那种感情在混合了野心以后更加危险。

    “拿好你的刀子和毒药,放在该放的地方。”他紧了紧按在他肩膀上的重量——从某种意义上,他是不是也算他的长辈?哈,这可太可怕了,“但至少这会,没必要用在我身上——也放过那个女奴,她没上过罗慕路斯的床。”

    他还需要很长时间去磨炼撒谎和杀人的技术,提升判断力,乃至提升自己的魅力。这句话让弗朗西斯得到了一个更加警惕的眼神,但这能让格拉西亚安分几天。谁能想到!弗朗西斯在心里自嘲,我竟然在这里教育小孩不要杀人,真是荒谬绝伦,好像是什么圣人一样。

    而且——在这个时代,在罗慕路斯面前,他能确保自己保持精炼的撒谎技术吗?

 

    “我们想要重修一个广场,通往会场的路也换些新石头。您这次从战场回来,又向民众分发了不少金币,愿您始终紧握战神的矛,他的战车始终与您同行。”领着他们去公民大会的保民官如此说着,“而您难得回来一趟,还愿意出席会议,实在是——”

    罗慕路斯没在听,他只是在看他的罗马城。无论这个帝国扩展到何方,这里永远是他的心脏,是他迈出脚步的地方,灵魂所在之处。如今这座沼泽上建立起的城市愈发美丽,七丘之城注定要在时间中成为永恒。今天是个晴天,太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罗慕路斯看着那些正在兴修的雕像和拱门,有些迷醉了。无论战场如何硝烟弥漫,行省的饥荒蔓延到了什么程度,罗马城都是如此庄严,近乎永恒。

   无论怎么说,他打造了一个荣耀,罗马也将成为一个永恒的荣耀。他早已知道知道他会在历史上熠熠生辉,他相信他的荣光已经胜过了所有的古代帝国。但这会,散步前往公民大会的途中,或许是午饭吃得太多,他想到了日后——他本不用想到日后——这样的荣光会万世留存吗?在时间里,在那个奴隶一锤锤敲下的拱门缝隙里,有什么是会改变的,什么又会留下来?罗马人的传统并不重视所谓“历史”,记载前人事迹的做法来自多愁善感的希腊人。可现在,总会有一些人会说到他们要记下“历史”。如果真的被记下来,这种历史要延伸到哪里,罗马又会走到历史的何方?

   罗慕路斯往后瞄了一眼。他选定的那个护卫跟着他们,一路上一言未发。他看起来可不像个沉默寡言的人,却总像个蠢货一样保持安静。他不知道这很不适合他吗?那个人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投过来一个笑,微微鞠躬。很谦恭,很流畅,但在罗慕路斯眼里,滑稽极了。

   “…我们有一个案子要宣布结果,上周那条法案要重新提交投票,元老德尔修斯本来预定今天到场发表演说,但他说身体抱恙,让自己的养子代为出席。”保民官还在说,“我们大概要听到连片嘘声了。谁都知道他是要软弱地躲避政敌。那些人说他受贿,还私通波斯,威胁要告发他,倘若不成就杀了他,但——”

    他们路过雅努斯神庙:“门开着。”罗慕路斯说。

    “当然,毕竟现在仍然在打仗。您经历过奥古斯都时期,对吗?您见过这扇门关上的神圣时刻。可如果罗马不需要和平,我们也不畏惧战争。”

    “我听说元老德尔修斯先前被政敌追杀,在雅努斯神庙里躲了一夜。”保民官走得离他们远了一点,罗慕路斯转头去找弗朗西斯,“希望他没有顺手从里面偷走点什么。”

    “呃,阁下,我可不能跟您一起说元老坏话。”

    “我是想说你离我太远了,要是有个人冲上来杀我,你这个护卫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们只隔了两步不到。但弗朗西斯没指出这点,跟他走得又近了点。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重返战场吗?”

    “我不知道,阁下。”

    “哦。”罗慕路斯用一种好笑的眼神打量他,“那我告诉你。去边境还要过一阵,但我过两天要代表皇帝去城郊驻扎的军队慰问,和他们去意大利周边巡视几周。”

    弗朗西斯在那样的眼神里浑身不自在,更会让他陷入一种自我怀疑,觉得漏了馅:“唔,您更喜欢军营。”他随便回答。

    “也没有吧。我喜欢罗马城的浴室,还有家里能吃到的宴席。”罗马人看他的眼神更滑稽了,甚至添上了玩乐的意味,几乎是在品味他的表情,“你,到时候跟我去。”

    他的反应有点大了,更激起了罗马人满意的笑容。“为什么?!不,我是说,阁下——”

    不,不应该这样。他保持现在的状态已经很困难了。他不应该再和罗慕路斯走得更近了。去军营?认真的吗?他或许需要做他的贴身侍卫,这就意味着他要睡在他的营帐里。他不能再拉近这种距离了。他现在被迫走在他的身后,罗马人的袍子会骚刮他的手腕,他近距离听着他和别人交谈的声音,他的笑声如同摩擦的砂岩,融化的火山…这就已经翻捣着他早已压进最深处的记忆,让他身体有了反应,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但很明显,残忍的罗马人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

    “把家里的工作交接一下。”罗慕路斯打断他,依然似有所指,“当然,我觉得你也没什么好交接的。”

 

    他和罗马处于两个维度,却居于同一屋檐下,这本身就是荒谬的。可他正被迫与罗慕路斯建立起更紧密的联系,在这个夏天,在葡萄藤的阴影下,罗马城石板路上升腾起的烟雾里,拱门下幽凉的泉水中……他无处可逃,在这种令人烦躁的暑热里,他的身体也愈发诚实地起了反应。

    晚上,他一如既往守在格拉西亚的门外——这或许是罗慕路斯有意为之——听着里面传出的声音。那个孩子终于得到他想要的了,而他在门口,拿着罗慕路斯白天的托加袍,面红耳赤,呼吸急促。他几乎要忍不住去触碰自己了,跪倒在地,把呼吸埋进衣服里。

 

    三天以后,弗朗西斯跟着去了军营。在检阅部队的时候,罗慕路斯不许他跟着,金发蓝眼宣告了他蛮族人的身份,在这个时期,蛮族在罗马军队里还没有获得日后的地位。所以他被打发去处理后勤,等他晚上走进罗慕路斯的营帐时,罗马人正在写奏折,抬眼看了他一眼。

    “想家吗?”他说。

    弗朗西斯思考了一下:“我们还在意大利半岛,阁下。我不是意大利本地人。”

    罗马人闻言放下笔。他的视线重新落到门口的男人身上,又是那种视线,让寒意顺着弗朗西斯的脊背攀爬,胸口却又升起酥麻的感觉:“你是认真的?好吧,哈,”他掂了掂纸,“我以为你一直在跟我玩游戏。结果你是认真的?你是真的觉得自己很会藏?”

    “阁下,我不知道您——”

    “再去一趟后勤,”他的主人说,“去拿橄榄油和绳子,回来的时候把门锁死。不会有人问你用来干什么的。给你我写完这个奏折的时间。”

    他没给他拒绝的余地,可怜的男人只能转身出去,尽力不想接下来他会面临怎样的命运。这种感觉真该死,把自己送到人嘴边上求着被草,或者被强迫,这两种情况弗朗西斯都体会过,但无论哪种他都能找到一点底线让自己保持体面,也不是没人致力于撕碎他这副面孔,但至少他们会有一个博弈的过程。可现在,在这个罗马人慵懒是且不容置疑的口吻里,这两种情况被荒谬地结合了,他还没来得及摆好阵型就满盘皆输。

    等他带着东西回来,罗慕路斯已经写完了,正懒洋洋捻着蜡版和羊皮纸。罗马人再次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次他确定了,那里面是满满的占有欲。

    “往前走。”他说。

    他照办了,随后被那只粗糙的手按倒在桌上。他多半要被就着桌面生吞活剥了,如果反抗,他最多跑到墙角,说不定会被按着跪下,然后呢?……他知道他会随身带着鞭子。“阁下,”他挣扎,“我依然觉得,这不符合您——”

   “你的撒谎技术就没有丝毫长进,”他身后的人说,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抵住他的尾椎,他甚至没有低下头来,凑到他的耳边,他就是那样直着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挣扎,如同他的所有者,他的长辈,“自作聪明,掩耳盗铃,时间就没有给你提供任何教训吗——亲爱的格拉西亚?”

    他软了,就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所有堤坝都被冲垮,他知道一切辩解都是无用了,罗慕路斯早就看透了他是谁。为何?何时?他一直像在看笑话一样看他演戏?…这已经不是他该考虑的了。他丧失了斗志,缴械投降。他的身体终于战胜了理智,在那双手的禁锢下表现出了顺从的姿态。

    “我没有时间去清洗衣服。”他嗫嚅着,做最后的哀求,“至少请您,阁下,让我把衣服脱掉。”

    罗慕路斯的手松了松。他知道他的猎物已被驯服:“好啊。随便。”

 

    闹钟响了。弗朗西斯睁开眼,伸手把手机闹铃划死。他打了个哈欠,靠着床头坐了起来。他的单人公寓是寂静的,窗帘拉着,透过半开的窗户,刚刚苏醒的巴黎传来了城市的韵动。

    他起床洗漱。把睡衣扔到脏衣篓里,然后拧开淋浴。在进入淋浴间前他瞄了一眼邮箱,助理的邮件果不其然躺在那里:“法兰西先生,您今天的行程是——”

    多荒谬的对比。他呼出一口气,仰起头,让水顺着额头流过头发。日日夜夜,在过去和现实之间不断跳跃,这是怎样的日子!被罚进地狱的罪人也不过如此,但他正沉迷其中。

    弗朗西斯——法兰西——波诺弗瓦正在经历一段疯狂的日子。他的梦把他送回了过去,那个他还是高卢的时代。他和罗马站在一起,他站到了两千年前的某个盛夏里,品尝葡萄、尘土和性的味道。他会在每天入睡后被送往那个时代,当他在那个时代合上眼后,又会被送回现代。时间总是如铰链一样卡在一起的,他奔波于时间中。

    从淋浴间出来,他重新穿上衣服,并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没有黑眼圈,精神很好。身上的皮肤光洁,没有痕迹。他好像确实得到了充足睡眠——因为最近发生的事,他总会睡得很早——他的身体和灵魂好像分离在了两个不同时空,身体留在现代,灵魂却去追逐记忆。

    这很奇妙,不合情理,对吧?但就像我们经常说的,总会有些稀奇古怪的事发生在国家先生们身上,毕竟他们的存在就是这么奇妙。他扶了扶腰,昨晚——他是说在罗马的昨晚——他几乎在罗慕路斯的营帐里昏了过去。想起那种欢喻,他的脸微微泛红,前端迫不及待地微微抬头……但他确实没有感觉疲乏,就像那些事是真的发生在了过去……不,他不该想下去了,他又泼了泼脸,去厨房找吃的。

    太阳升起来了。弗朗西斯打开房门,他的巴黎一如既往沐浴在初升的太阳光里,美丽,平静,度过历史浪潮后依然个性如初。他生活在这里,他包裹这座城市,同时又被这座城市吞没。

 

    “高卢今年又消失了五个部族。”在罗马,那个孩子对他说,“我能感觉到。他们被同化了,被屠杀殆尽,或者失踪在北方的冰雪里。世界总是这么残酷?”他蜷缩在阶梯上,“难道罗马也终有一天会消失,那我又会变成什么样?”

    他跟他一起看着远方尘土飞扬的地平线:“你会成为你自己。”他说。

    他看了一眼自己,握了握拳,感觉如此真实。但最重要的,他看到了罗慕路斯,上帝啊,他都快忘记他的样子了,但当罗马人再次鲜活地出现在他面前,弗朗西斯发现罗马人早在他的灵魂上刻下了痕迹,他无处不在。

 

    如今欧洲正处于一个需要对未来做出选择的时候。一些人对未来持悲观态度,一些人又开始怀念过去。在这种情况下,国家们或许会看到一些幻象,那是海市蜃楼,现实与过去的重叠。他们存在于虚假和现实之间。

    在路德维希梦见罗马后,弗朗西斯和他在会议间隙谈了一会。那时他还没梦游罗马,面对这个年轻日耳曼人的经历,他说不上是好奇还是好笑,或许还有那么一丝羡慕。

    德意志在他不算很长的国生里已经体验过了几次奇妙事件,所以他很冷静。“我跟他聊了几句,他还挺不正经的,对吧?”德国人开玩笑,“我看你跟他有点像。他是不是算你的长辈?”

    “没看出来你还很八卦,路易。”弗朗西斯听出了德国人语气里的探寻。他没什么好隐瞒的:“父亲,导师,长官,主人,情人——自愿或半强迫的,他扮演所有的角色。”

    他继续问:“看见他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

    “没有…太多感觉。”路德维希说,“他像一个古人。我是说…就是一个来自过去的人。一个罗马人,一个将军,一个贵族,一个懒散的中年人。不让人有太多畏惧感,或许还能感觉到一点忧伤吧。”

    哦,是了,他没有亲眼见过他。他只是间接受到这个人的影响,而法兰西,在谈到这件事时,他血液里法兰克日耳曼人留下的基因似乎没起太大作用。听路德维希绘声绘色谈起那个人的相貌、穿着的细节,他的胡茬,他粗糙的手,他袍子上的金扣……弗朗西斯跳动的记忆摩擦着他的下身和脊柱,给他的身体盖上了一层火——他才意识到这火一直燃烧着,从没熄灭过。

    而他还要接受一份大礼。跟路德维希不同,某个恶劣的命运之神决定把他送回古代去,让他更清晰地体会罗马深度游。

    他被安上了某个侍卫的身份。他见到了过去的自己,那个敏感脆弱的小孩本能地从他身上感觉到亲近,又因这种莫名的亲近而分外警惕,同时还跟他吃醋。他也见到了那个人,罗慕路斯总带着玩味的态度看他,他以为他有了新爱好想换个口味,现在发现,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他是谁。

    一天的工作结束,他早早回了家。躺到床上,他迫不及待等着梦境把他送回过去。

 

    他是在罗慕路斯的行军床上醒来的。这次他感觉到浑身酸痛了,万幸,他发现门是关着的,没人知道他昨晚在哪里过的夜。

    “醒了,”罗马人坐在他的书桌前,拿着一本书,眼里笑意很深,“从哪个年代来的?”

    “阁下……”

    “‘阁下’这个词,带着一股波斯式的谄媚,而且发音轻浮,”罗慕路斯漫不经心,“你过去可不会这么叫我。”

    “我——”

    “哦,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吗?”

    “………”

   他说了。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他会不自觉表现出顺从的姿态。他把一切都和盘托出,如同一个向长辈忏悔的孩子,万幸没被要求跪着说。而罗慕路斯——或称他为罗慕路斯-玛格尼努斯-罗曼尼努斯-凯撒-奥古斯都,罗马帝国的化身,带着宽容和无谓的表情听他说,并时不时用一些简短而刁钻的问题打断他。该死,这种地狱般的感觉,太美妙了,像恶劣的教师折磨学生,漫不经心地把他逼到崩溃的边缘。久违的感觉,太痛苦了,太美妙了。他的心脏怦怦跳,下身发热,身体本能在呼唤他,几乎要流出泪来。

   他没有选择,这是一种自童年时就被培养出的本能,混合着性、训诫、训练,或许还有一些占有性的爱。他的导师、他的主人,他的父亲、他的长官……而他也乐于在这种重压中思考如何反抗,寻求更多触摸,他把这些当做胜利,他会甜蜜地想到“弑父”和“奴隶叛乱”的主题,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被要求服从他。

   是的,罗慕路斯这会不让人有畏惧感,他一般都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极富威严的一面。但那种不容置疑刻在罗马的举手投足中,更刻在格拉西亚的服从欲中——他应当这么做,这是他的掌控者,过去曾是,现在依然是。

 

   罗马依然在他的记忆里,在他的灵魂里,他摆脱不掉。在5世纪,他被攻陷罗马城的哥特人带回了高卢,辗转落到法兰克人手里。他依然一身的罗马习气,那些来自莱茵河下游的人惊奇地看着他。“你被罗马人调教得很好。”那个骑在马上的人说,“可是高卢人啊,他已经默许了你被带走。你得学会过没有他的日子。”

    他当然学会了。他从法兰克人那里接受新的宗教,得到新的名字,他成为弗朗西斯,日后又成为法兰西。他以为他早已经把罗马抛之脑后了,可就像欧洲从来没有摆脱罗马的影子一样,格拉西亚依旧活着,在他的心里,在他的身体里,给罗马留了一个位置。

 

    “所以说,你在2000多年以后的梦里被送到了我这里,你同时应付着这边和那边的工作,很久没有休息。”

    “是这样。”

    “但精神还很好?”

    “我现在感觉不好。”因为昨晚被暴力使用,他站在浑身都疼,从脖子到臀部都遍布痕迹,“但我觉得等我回到那边,估计就没事了吧。”

    “那你还怪辛苦咯。”

    他讪笑几声。他刚动用最后的理智,没有把那个时代所有的事都像献媚一样讲给罗慕路斯听。面对一个早已陨落的大帝国,他想尽量避免罗马的刨根问底。法兰西还保留基本的警惕,他不想招致什么改写历史的事。

     “你是无意识被送到这里的,”罗慕路斯比了个手势,“还是雅努斯给了你选择的机会?”

     “我想我可以控制。”他回答,“我尝试过。有几次我需要在夜间保持随时可以醒来的状态,所以我拒绝了梦的邀请。这件事已经断断续续地持续了一年多,而且我之前也遇到过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所以我——”

    罗慕路斯不需要他再说下去了。他在思考。弗朗西斯的心因为担忧、恐惧和按捺不住的兴奋而狂跳着,他熟悉那个表情,那是准备做出重要决定前的表情。他会想干什么?罗慕路斯是一个酷爱享乐的人,他会把自己和格拉西亚都留下,玩一种很新的东西?他又是个战略家,他会想要知道更多关于未来的事?他会把他秘密关押,不允许他睡觉,把他留在这个时代,没日没夜地审问他?

    直说了吧,现在的弗朗西斯就是很享受这场时空穿越。简直太棒了不是吗,他的精神没有受影响,他在古典世界打转,罗马直截了当的折磨比起现代世界的勾心斗角简直称得上温柔。现在罗慕路斯又知道他是谁了,他们可以更坦诚一点,很明显罗慕路斯对他依然有兴趣,只要他动动脑子,避开那些历史事故问题——

    “既然如此,”他突然听到罗慕路斯开口了,当他期待地看过去,听到的却是残酷的发言,“我要你控制梦境,从此不再出现在这里。”

    他张皇地抬头:“您说什么?阁——不,主——”

    “一个扭曲的,病态的幻影,雅努斯的玩物,呈现在我面前的一个可笑的丑角,”罗马人带着一起一丝冰冷的笑,却仍用着那种让他浑身像烧着的漫不经心的语气,“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看见你?”

 

    半个月后,罗慕路斯回到了罗马城。格拉西亚在庭院里迎接了他,高卢少年似乎有些疑惑,看了看他的身后。

    “在找弗朗西斯?”他说,“他不会再出现了。”

    高卢人的反应比他自己想的都要大。“怎么,”罗马人笑,“你爱上他了?”

    格拉西亚捂住了嘴。“别担心,他还活着。”罗慕路斯说,“只是我要求他离开这里,不准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你想知道理由吗?”

    “……我想您不会给我想要的答案。”高卢人直截了当地说,“所以我不想知道。”

    罗马人大笑一声:“知道吗,比起献媚和曲意逢迎,我更喜欢你这种挑衅的语气,亲爱的孩子。”他说,“你会因为这句话获得奖赏。而且我真心希望——未来的你也没有失去这种锋芒。”

    格拉西亚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的表情表现出了一丝哀伤,在和弗朗西斯的交往过程里,年幼的高卢或许意识到了一点什么,但他还没来得及细细思考出结果。而罗慕路斯也没打算让他继续思考:“我不在的时候,罗马城有什么新鲜事吗?”

    “最新鲜的事,我想您已经知道了。”高卢人说,“元老德尔修斯再次遭到刺杀,丢了一只眼睛。”

 

    罗慕路斯走进德尔修斯家里的时候,那位元老的朋友在客厅里接见了他。“您回来了,谢天谢地。”那人搓着手,“真是一场灾难。接二连三袭击一位元老,简直是对国家的亵渎……万幸您平安无事。”

    “我觉得我不会有事的。可我听说德尔修斯元老有受贿和私通波斯的坏名声。”罗马说,“还听说他藏起了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那是污蔑,我的大人!您看他们把房间翻得一片狼藉,他们甚至还搜查了元老的另外几处房产,还有他出资修建的公共建筑…可他们什么也没找到。您不能听那些谗言。”那人把罗慕路斯往旁边拉了拉,煞有介事的样子。

    “我听说最近罗马有不好的事,大人。”他说,“诸神发怒了。一些人在梦里见到诡异的景象,喷火的铁管、飞上天的铁块、奇装异服的人和黑夜里闪烁的不像蜡烛的东西……乱七八糟,祭司和肠卜官也给不出合理的解释。这一定是针对尊贵者的阴谋招来的结果,说不定对皇帝也——您有受影响吗?”

    罗慕路斯不置可否。影响?他戏谑地想,影响大了去了。他索性把那人撇下,到后屋找受害者本人去,心里已经有了大概。

    卧室同样凳倒桌翻。元老德尔修斯盖着眼躺在那里,他听出了罗慕路斯的声音。“最最尊贵的大人,”他说,因为激动而声音颤抖,“他们想找能折磨我的证据,但他们什么都不会找到的。他们只能折磨我,但也无法击垮我,因为您知道,我对罗马的爱——”

    “我等您痊愈,好把这雄辩技巧带到演讲场上去。”罗慕路斯应付着。他打量着面前的一片狼藉,随手扶起了一只大箱子,坐在了那里。德尔修斯看不见他,但听到他支走了屋里的仆人。

    “大人?”

    “我听说您上次被暗杀,在‘某座神庙’里待了一夜,是吗?这也是一种指控吗,还是现实,尊贵的大人?”罗马坐在那,好似在跟他聊今年城外的收成,“我来之前听到了一则神谕,说罗马城的作为让雅努斯神震怒。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他的声音依然不急不缓。但德尔修斯弓起了背,黑暗里,他在那个声音里感觉到了一种无法控制的恐惧,像深夜的冷风一样,顺着爬上了他的脊背。

    “告诉我,尊贵的大人——您去过那间开着门的神殿吗?”

 

    天色已晚,格拉西亚带着一个篮子从市场出来,在路过公共浴场的时候,他看到了罗慕路斯。

    “老师?”他叫他,“您一个人?”

    “我要去雅努斯神庙。”他低头看他,“确实少一个做伴的,一起来吗?”

    他默默跟了上去。从罗慕路斯的脚步里,他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愤怒、惊诧,还有决意。他不是去元老家慰问了吗?已经要到后半夜了,他为什么还要去神庙?

    “你知道最近罗马城的传言吗?”他的主人在前面问,“一些人梦到了奇怪的东西。而差不多半年多前,我跟随皇帝祭祀,在那之后我接二连三做了好几个怪梦,梦见一些疯狂的场景,见到一些不认识的人。”

    “我…我听仆人们说起过,但我自己没有遇到。”高卢少年迟疑,“我以为是骇人听闻的奇谈怪论,难道是真的吗?”

    “哦,”罗马浮起一丝笑,“是不是真的,格拉西亚,你多半得日后亲眼去看。而且——你有很多时间。”

    他们到了神庙门口。门是开着的——战时开启,和平关闭。他解下佩剑递给高卢人:“我要在黎明时分祭祀。在这之前,在门口为我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我待会会让守夜的祭司和你一起待在门口。”

    少年接过剑去:“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发生,亲爱的孩子。”他笑,“等待黎明吧。”

    他独自走进了神庙。神像坐落在高大的神龛上,雅努斯,时间之神,掌管入口与出口,开始与结束,一张脸面向过去,一张脸面向未来。他守卫天宫与罗马,他已经把罗马带出了神话时代,还将目送他走向未来。

    此时,这位神无言伫立在罗马面前,时间已过午夜,偏移的月光洒落在神殿地板上。罗慕路斯在神像前踱了几步,他察觉到了问题——神像被移动过了,雅努斯该朝向未来的那张脸偏向了过去,过去那张脸转向了阴影,在月光下,连接处呈现出不完美的切割线。

    他脱了外袍,铺在神龛下面,然后躺了过去。他闭上眼睛,就像个祈求神谕的祭司,像个古代的英雄,独自在神殿过夜,等待梦境把他送往未知。

  

  弗朗西斯度过了心不在焉的几天。

    他被罗慕路斯赶走了。罗马人命令他离开,勒令他关上时间之门。他的乞求无果,被迫听从。他回到了日常生活里,可能感觉到时间悖论没有被修复,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历史的齿轮还在以扭曲的方式继续运转。

    “你还好吗?”

    路德维希在会议室外叫了他一声。“你这两天好像心事重重,”德国人说,“你也遇到了那种事?你做梦了?”

    “没有。”他撒谎,“哥哥我猜自己越来越和浪漫之事无缘了,哈。”这个笑话讲得太烂,连德国人都抬起了一边眉毛:“我也没有。但很明显这件事还在继续,”他说,“我想费里西安诺也梦到过,他前几天委婉地跟我提起类似的事。我没问罗维诺,但——”

    一股嫉妒和不公从心里升腾起来。“呃,”他吃力地说,“挺正常的。说不定你问问安东尼奥,他也——”

    他属实有些魂不守舍了。万幸他平常就爱在会议上装出一副懒散和不屑一顾的模样,没被一下子看出破绽。他又应付了几句,转头往自己座位上走。心不在焉地整理着材料,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心居然还浸泡在那种愤愤不平里。上帝,真好笑,弗朗西斯·波诺弗瓦,21世纪的法兰西,在为了罗马吃醋?

 

    “他会死,他就像所有古代倾颓的帝国一样,最终会消失在废墟里。而你正冉冉升起,你和你的兄弟继承了他的遗产,未来是属于你的。”

    这里是公元800年的罗马城,在圣彼得大教堂。法兰克的皇帝刚刚接受了教皇授予的冠冕,他被称作一位“罗马人的皇帝”,尽管没人再在这里见过那位“罗马”的存在。

    “我昨晚梦见他了,他在海水的另一端,在平原的另一端。他的身影变得虚幻极了,”他握着递到手里的王冠,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我听到我在唱歌,在戏台上…‘天啊,他告诉我他已死,他的四肢冰冷……他如烟般消散,我又该——’”

    “你该在这里,”他的皇帝打断了他,“而你总有一天会忘记他,亲爱的弗朗西斯。”

    他抬起头来:“这不是一个自诩罗马继承者的人该说的话,陛下。”

    “我们只是带走了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和荣耀连接在一起,我们将合法继承所有他留下的遗产。但谁都知道——即使是那位尊贵的教皇——不会再有那个罗马了。”查理对他说,“而你只是做了一个梦。梦的影响很快就会消散,去找你的兄弟吧,他们和你一样戴着王冠。”

    他说得对。他确实把罗马抛在了脑后。他利用那个名号,那是野心的代名词。他和他的“兄弟”们厮杀,他们一次次把鲜血涂抹在这个名字上。他确实已经忘记那个真正的“罗马”了,他早就湮没在历史的灰烬里,成为了一个象征,一种面具。亲爱的格拉西亚,他终于战胜他了吗?他没能亲手杀死他,但他参与书写他的历史,他可以按自己的想法,把罗马的历史塑造成令他满意的样子。他战胜他了,他也在精神上永远拥有了他。

    可他不会承认他想念和罗慕路斯在一起时那种病态的关系,一种纯粹的揉欲,混合服从欲,交织的爱与恨……这种感觉沉睡着,没想过有一天会被唤醒。

 

    一天结束。手握上方向盘的时候,他振奋了一下精神。他可不该再这样下去了,他该过自己的日子。说到底,揉欲或花样玩法?他这些年玩过的可比古人多多了。

 

    他是被一种奇特的感觉唤醒的。天还是黑的,窗帘拉着,气温不高,可他感觉身体发热,每一个细胞都在警铃大作。法兰西的本能告诉他这个空间里多了另外一个人,而且就在他旁边。

    他猛地翻身起来,摸起了常年放在枕下的短匕首。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从军营里那一晚他就意识到——即使和如今的他相比,罗慕路斯的力气也毫不逊色。当他挺直腰板的时候,也依然比他高出一些。

    “不错的警惕心,”他又听到了那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像摩擦的砂岩,像岩浆一样能瓦解他的防线,“但为什么在最后一刻停下了?”

    他的呼吸粗重。他浑身颤抖。上帝,他从没输得这么彻底!……他的防线顷刻瓦解,刀子掉了,他像个不顾一切的疯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月朗星稀。格拉西亚看着天空,夏夜的罗马被繁星笼罩,巨大的星座在他头顶缓缓旋转,风吹来,已经不像白天那么闷热了。这是还能看得见星空的夜晚,他会在工业时代后的无数个晚上怀念这片星空的,但此时,眼前这片五光十色的深蓝大幕布对他来说只是司空见惯的日常。

    祭司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睡着了,他看着那些星星,过于无聊,干脆背起了星象学。神殿里没有动静,他回头张望了一会,殿里一片昏暗。于是他又回来,坐在阶梯上,罗慕路斯的剑被他抱在怀里,像一根牧杖。

    漂亮的高卢少年坐在星空下,坐在圣殿之外,怀抱着罗马的长剑。他还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他只是坐着,那些星星里总有一些在指示他的未来,可眼下的星象学帮不了他。他要让剑染上更多的血,让自己的手磨起真正的茧子,他要体会过更多撕心裂肺,直到那时,他才会明白自己的未来。

   而那时,不会再有罗马在他身边。

   

   弗朗西斯趴在床上。他浑身都留下了型爱的痕迹,正用沙哑的嗓子发出呜咽声。当罗慕路斯的手指在他的背上游走,描摹他的脊柱,他止不住颤抖,滑出细碎的呻吟声。无论尝试多少次,这种体验都和他如今所有的性爱不同,这很简单就能他想起过去,他的“童年”,他最开始的时候,全身心被别人抓在手里的时候——在长辈和主人前的——的无助和服从。太地狱了……太美妙了。

   “你很会搞小计谋,不是吗?”罗慕路斯还在不急不缓地刺激他,一点点按压他的脊柱,让他继续泄出破碎的呜咽,“但你这次很听话。现在还是个优秀的表渍吗?”

    “我也不想在梦里浪费时间。”弗朗西斯咬着牙,“如果你来不是为了说废话的,就多干点实际的……”

    他受够了被这样折磨了,不顾后果地爬起来,骑在罗慕路斯身上。这激起了罗马人的嘲笑:“看你,依然是这样,没有丝毫长进。”他叹息,“你想要的总是太多。”

    但他再次满足了他。罗慕路斯这次非常大度,让弗朗西斯一次次满意到尖叫出来。他的床早已一片狼藉了,他相信自己明天根本没法囫囵着出现在办公室里——但去他的,谁还在意呢,让二十一世纪见鬼去吧。

    可他也从罗慕路斯的慷慨里觉察出了什么。他知道罗马人不会随意给予,他出现在这里,现在又在尽兴地草他,这只说明他已经了解了一切,他将要结束这一切,他钻了时间的空子,在做最后的狂欢。

    “他渴求你。”他沙哑着,“那个孩子,他追逐你,羡慕你,他爱你,又恨你。你应该给他更多,你应该多看着他。”

    “他渴求的太多了。”罗马人回答,“不只是我,他想要的东西太多了。他总是对自己要求过低,对别人要求太高。一个贪婪的人,还要求别人专一吗?”

    行吧,饶他伶牙俐齿,他都没法对罗慕路斯耍嘴皮子,对吧?随便了。他又释放了,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罗慕路斯靠在旁边,一只手继续懒洋洋地抚摸他,一边饶有兴味地打量这这间屋。

    他喃喃地说:“你不让我去,为什么又来?最后羞辱我一次?”

    “因为我想。”他得到的当然是一个罗马式的回答。

 

    天就要亮了。“你还在担心我问一些有关未来的问题,是吗?”罗慕路斯看着窗外透进的微光,手指绕着弗朗西斯黏在脖子上的金发,“但我钻了雅努斯神的空子,说要平息他的愤怒,结果又和他做了个交易。他还在盯着我,我敢说,只要我问出口,我就会被拉回去。”

    弗朗西斯抬起眼来看他。他躺在床上,罗慕路斯靠在床边,两人都赤身落体。在将明的晨光里,罗马人的身体被镀上一层冷白的光——啊,是了,多么像——就像阿尔库俄涅在梦中见到死去的刻宇克斯,他紧密双眼,他不会再回来。

    弗朗西斯颤抖着:“他如烟般消散——”

    “哦,你还记得那歌词,真不错。”罗慕路斯笑,“或许财务官说的对,在凯旋后的夜晚演那个是不太吉利。”

    弗朗西斯扯了扯嘴角:“我觉得都没差。”

    “我会好好想想下次凯旋换什么戏码,也许来个纯粹罗马的故事会更好。”他用手指抵住了他的下巴,制止了他的最后一个吻。“天要亮了,”他说,“这场偷情到此为止。我要回去找我的格拉西亚,我把他放在了神庙外面,可怜的孩子,他大概这会身上都有露水了。”

    假惺惺的感叹。但那只手最后在他身上抚摸了一下,粗糙的触感那么真实,让他欲罢不能,身体该死地战栗。“我该问出来了,”罗慕路斯说,嘲笑道,“当然,我不会有机会听到你的回答。那就就此做别吧,弗朗西斯——哦亲爱的孩子,你的名字真的很怪。我要问了——”

    “——我已经死了,对吗?”他问,“告诉我,距离这件事发生已经过去了多久?告诉我你是早就忘了我,还是多少记得点我教你的东西?”

    一声如叹息般的响声,雅努斯转动了他的面孔。弗朗西斯的脊背猛然一松,他身边已经空无一人。随后清晨的帘幕被拉开,鸟鸣声声,新的一天到来了。

    “……自始至终,我始终摆脱不了你。”他说。

 

    罗慕路斯在神龛下醒来。天色已经大亮,透过打开的庙门,他看到祭司在准备献祭仪式,而格拉西亚的金发在晨光中闪烁。

    他长呼一口气,转头对着那座神像。“真够小心眼,”他说,“让我听完又有什么要紧?”

    “但怎么说呢,”他喃喃自语,又笑,“作为一场虚幻的梦,这种结果已经够好了。”

    “那就到此为止吧。”

    罗慕路斯把手伸进底座的阴影里去,夹出了一卷薄薄的纸张——元老德尔修斯苦心藏起的罪证。一切闹剧的开始,现在应该由他来结束了。

    随后他轻轻施力,将神像转回了应有的位置。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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