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残里乌斯·德·柚子茶

【仏诞/史向】记忆之地

 1799年,又一个时代的入口,法兰西再一次送别往日。 
 弗朗西斯站在蒙马特高地上,俯瞰革命世纪后满目疮痍的巴黎。被割断的金发在耳侧飘荡,他还没有脱下穿梭在街巷时所穿的粗布衣裳。汹涌的浪潮过后,咖啡馆的旧招牌和旗帜在风中摇晃。 
 “您该走了,先生。” 
 他看到一个新的终结,喧嚣声还在脑海中盘旋,但他已经要转过身去。 
 “您该走了,先生。”为他打开车厢的人加重了语气。 
 他有点固执地往回看去:“不,我还想……” 
 那人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您还想要什么?断头台,鸢尾花,还是三色旗?” 
 
 狂风暴雨。风雨猛烈敲击窗棱,烛光勉强照亮着人间风暴中幸存下的宫殿。国家的代表在这里,连年的动荡不安摧垮了他的身体。弗朗西斯在高烧里不安地撕扯被单,窗外雷声阵阵,法兰西的蜡烛在燃烧,在风中摇摆。 
 “向前推进……放下那支旗子!” 
 “马克西米连——你不能——” 
 冬日罕见的滂沱之夜。惊梦时分,他的身体猛弹起来,发现自己在豪华的大床上,烛火昏暗。 
 他环顾四周,看见在房间一角站着那个把他带到这里的仆役。他闭上眼,把身体靠到床头。火光噼啪一闪,半饷后他才低低开口。 
 “高烧。真是糟透了。”他扶着自己滚烫的额头,“……哥哥我宁愿是被人刺穿心脏,也好过日日夜夜在混沌里躺着。” 
 “噩梦吗,先生?倘若您跟凡人一样终有一死,怕是就不会在意这类东西了。” 
 当一个人被死亡抛弃的时候,于他而言最大的痛苦就变成了缠绕不休的过往,它们没有终点。 
 那人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扶起他的身体,为他披上丝缎外袍。 
 “即使再真实的梦,也该有醒来的时候,先生。天要亮了,第一执政在等您。” 
 记忆与未来碰撞。过往再次被掩没,血痕未干,就变为了尘土覆盖的伤疤。 
 
 看客,在您眼中,法兰西是什么? 
 这国家屹立在亚欧大陆最西端已有千年时光。千年的时间不算长,但与人的生命相比,这时间跨度已然代表了物是人非和沧海桑田。这国家伫立在一个战火纷乱的地区,历史起伏如同诗歌,历经低迷,荣耀和动荡,与世界紧密相连,却又活得自说自话。那么在您眼中,法兰西是什么? 
 这金色鸢尾花,这天使长牧仗庇佑下的国土。风暴的中心,动荡与繁华的圣殿,“枪口下的蓝色绣球花”,人间的天堂。在神圣之光和地狱之火的纠葛中,法兰西看遍了欧罗巴的潮起潮落,王权教权的博弈,王座的崩塌和来自底层的鲜红旗帜。当一切发生时,“国家”——在注视一切。 
 初次见到弗朗西斯·波诺伏瓦的人总会有一瞬的恍惚。当法国的人格代表站在众人面前时,表现出的样子总与自己的身份格格不入。他们略带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看他向宾客伸出手来。在他们心里,这个国家历尽动乱,在荣耀和痛苦里辗转反侧过一次又一次,还曾引领过多个时代的文化和时尚,代表这样一个国家的会是怎样的人?也许在他们的想象中,法国先生该是这样的:即使没有套裤,也会有提花马甲背心和管状的花边襟饰,系着亚麻领带和金色的表链,燕尾服,发带束起长及衣领的头发,坐在某个装饰着落地镜水晶吊灯和大理石桌子的咖啡馆里,摘下手套书写一封不知寄往何处的信。间隙端起带镀银勺的杯子,然后与邻桌头戴羽毛软帽的女士耳语几句,他的口袋里或许还会有一张便签,写着某个政治演说的集会地址。复古的做派,18世纪。比起先前更繁华的时代,这个时候的法兰西似乎更加引人注目。 
 但他们面前的法国先生,一身轻便的休闲西装,脸上带着随和的微笑。初次见面时,这个男人表现出的感觉让他与这个年代任何一位有良好修养的先生都别无一二。他并非与当下格格不入,也乐意与宾客聊起时下最流行的东西。他不是一个该放进博物馆的古董,而是一个鲜活存在的人,还比常人多了一份积淀下的涵养与风趣。 
 表面来看,唯一算是与现代不符的是他的头发。法兰西先生贵族般的金色长发折射着来自过去的光,富有想象力的人从中看到逝去的浪漫主义与英雄主义。而当深入与他交流后,每个人也不难发现,即使与现代社会完美融合,他确实是个与今日“不同”的人。 
 弗朗西斯承载了这片土地的记忆,“记忆”与“现实”本是对立的存在,却就如此的,也必须的融合在了他身上。从一个人的谈吐间能窥探到他的过去,深入了解后,人们从弗朗西斯身上看到的,会是这个国家的历史。 
 
 国家在战火中被打磨出来,战争曾是他最向往的东西。艺术?文化?战争正是它们的养料。它们在刀剑声中获取生根发芽的养分,然后,战争会将法兰西的文化推向世界各地。 
 欧罗巴浴血而出,法国站在鲜血中央。战争——征服之战,均衡之战,自卫之战——曾是他唯一的生存方式。 
 从长剑和弓箭到枪支和炮火,弗朗西斯的手里换过无数种武器。他的指节因长时间握住金属和马缰而磨起了老茧。那些年,他将长发束在脑后,让眼里的欲望和征服的快感毫无遮掩地显露在对手面前。法兰西的手沾过别人的血,也曾用力按住自己的伤口。他打了几百场仗,赢过其中的大部分,输掉的那些,则给了他永远无法去掉的伤痕。 
 后来他觉得累了,觉得那些冰冷的金属在手上变得越来越沉重。最后他选择把它们放下,他那些老对手们也是如此。弗朗西斯对这种征战不停的生活觉得厌倦了,他的眼中也终于没有了杀伐之气。 
 虽然即使到了今天,在对于世界地位的争夺上,法兰西仍然怀着本能的欲望。当然在大多数时候,他选择将它压下去。 
 
 战火以外,他还拥有别的东西——战争是思想的催化剂,动乱使人从麻木中醒来,撼动周身的枷锁。 
 一个个时代,当法兰西放下刀剑时,在咖啡馆和小酒吧,城市阴暗的角落里,有人向他递过了手里的酒杯。法兰西低头啜饮酒液,举杯人的笑声也同样在他的头脑中激荡。他们是另一个沙场上的战士,是诗人,哲学家和耕耘艺术之人,用鹅毛管和炭笔与世界为战。 
 他们乘着生命之舟荡在永恒之河上,带着清澈的眼神,期待水中浮现出的一切光影。这些人与尘世背道而驰,放荡不羁而恃才傲物。在他们手中,火光、藤蔓、钟楼与玫瑰……别样的世界延伸开去。 


 在弗朗西斯身上,能看到诗人的灵魂。虽然他并不能如真正的自由之人——就像他名字的寓意一样——那般从心所欲,但他的心里根植着诗人般的火热。那颗头颅在无边的时间灰烬中沉了太久,法兰西无法从中脱离,也不愿撒手离去。但当弗朗西斯暂且停驻片刻,在某个历史节点,你看到他站在起义者的队伍里,在某个暗香袅袅的沙龙里,甚至在街边,向着塞纳河顽劣地扔下一束花去。这时他也许注意到了投来的目光,鸢尾色的眼镜在对方身上停留几秒。他笑,那眼中闪烁的光,耀眼地如同生命之流上飘荡的新叶。 
 或者,就在某个午后,在咖啡的香气中,若是你坐在他身边不远处,会看到有美妙的句子从他指尖看似不经意地流出。那时他看向的,会是远方的古老教堂吧。 
 过往已逝,土地仍在。草木凋零重生,历史还在延续。 
 
 法国是这样一个国家,理性与感性交融,传统与时尚并行不悖,弗朗西斯也是这样的一个人,在他身上你看到历经动荡后的沉淀下的成熟,却能感觉到他仍然很年轻。千百年来的南来北往,矛盾的事物在这里激烈碰撞,最后,它们融合在了一起,成为这个国家的一部分。 
 记忆筑构现在,过去——亦是未来。 
 “您在想什么?” 
 现在法兰西向他的宾客转过头来了,因为长时间的沉默令他感到好奇,甚至还有隐隐的不安。那双鸢尾色的眼镜闪着平和的光,如同倒映湖水。在那其下是隐藏着激流的,即使如今已不再为人注视,或许未来有一天它们还将喷涌而出,流向世界各地。 
 “如果您闲着无聊,不如让我陪您去街边走走?” 
 
 今天是7月14日,弗朗西斯的“生日”。他的国民将这一天赋予特别的含义,赠予他作为纪念与欢庆之日。而对国家记忆的收藏者而言,这个日子代表的东西还要多的多。 
 牺牲,荣誉,鲜血和耻辱,围绕这个日子和那个逝去的时代,那些个逝去的时代。 
 “您还想要什么?断头台,鸢尾花,还是三色旗?” ——当他与革命年代挥手作别时,曾有人这样问过他。 
 断头台是苦痛,鸢尾花是过去的荣誉,三色旗是未来。它们曾一次次弗朗西斯的指尖滑走,但无论他的意愿与否,这些东西始终盘旋在他的周围,在一次次打磨里,构筑了他的记忆和身躯。 
 有人批评这个古老的国家过于执着于过去,在时代之流的冲击下选择停滞不前。这话让弗朗西斯听见了,多半会耸肩不屑一顾。他的身体在时间洪流一直被不停推着向前走,只是他的眼睛时而仍想回望过往。那些来自往日的梦境,今日也依旧如幽灵般围绕着他。 
 “倘若您跟凡人一样终有一死,怕是就不会在意这类东西了。” 
 法兰西这些年经历了太多,他目睹过一个个繁华时代,欧罗巴的王杖在他手里握了这么多年,也历尽了连绵激烈的战争,各个阶层各个地区的碰撞动荡,将他变成了欧洲制度的试验场。他把种种独特的文化传播到世界各地,却也难抵世界发展的洪流将他冲向不可知的未来。 
 这是记忆里的一切,也分明是正在发生的一切。 
 
 486年,克洛维在古高卢地区建立了法兰克王国,1205年,“法兰西王国”的名字出现在了王室文书上。1789年7月14日,巴黎市民冲开了巴士底狱,将法兰西送入一个硝烟弥漫的革命世纪。1799年11月,建起执政府的波拿巴将军拉住他的手,用一种极富侵略性的方式把他推上世界的顶峰。再往后,10年,100年,直至今日,这个国家在沉浮中辗转数次,弗朗西斯已经不再是昔日国王身边那个柔弱的孩子,也度过了228个生日。如今,第229个来到了。 
 7月14日,它的含义或许被人为地更改过无数次,每一次的变化都会在法兰西心中留下痕迹。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也许最初的“意义”是什么早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日子已然成为了他灵魂的一部分。 
 当人们欢呼之时,烟火绽放之时,弗朗西斯在楼上,无人的角落里,向过去干杯,为自己,为这个美丽的国家欢庆今日。如今还需说什么?一切都不必再说了。 
 那么在此时此刻,就让我们省略多余的话语吧。看,金色长发的先生闻声看过来了,这时只需一句就够了。 
 ——生日快乐。 
 End. 
 
 
 
 
精准巴黎时间零点发!
又到仏诞了,看aph的第六年,成为仏厨的第六年,今年也是爱仏的一年,也是持续吸仏和觉得他世界最好的一年! 
一篇杂七杂八的无脑吹仏文,想写的太多,到了最后就成了这样的东西…希望看到这的天使不要嫌弃,你们只要知道仏仏他有那么好就行了1551 
我爱他!! 
 
今天或者明天还有一篇英仏,正在疯狂捉虫 
全世界只有我没写世界杯系列。也预祝明天决赛法儿夺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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