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残里乌斯·德·柚子茶

【独仏】冬日,圣诞假期和留声机

是圣诞节风味独仏纯爱小甜饼,没什么剧情,只是小夫妻的腻歪.jpg 提前一周发

是国设,时间大概是在苦杯与宴席那篇和带孩子那篇之间

里面咖啡的片段来自CM很早之前的口嗨,被我融进来又鸽了这么久qwq终于写出来了!

  

快放假了!快放假了!芜湖!

祝食用愉快w

  

  

  

  

 一.

    在去冬季度假地的路上,路德维希的留声机丢了。

    他们也算是这家托运公司的老主顾了。常年穿梭于德法两国之间,有时还会去其他国家休个短假——这和欧洲的经济情况没什么关系,只与他们的感情有关——他们和这家公司的合作从没出过意外。但就这一次,当他们在阿尔卑斯山麓边的小木屋打开行李时,路德维希那台古董留声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台现代唱片机。

    于是,现在弗朗西斯抱着一只咖啡杯,坐在一堆刚拆开的行李中间,看他的爱人对着那个陌生的唱片机失落。

    “都21世纪了,没想到还会发生错拿行李这样的‘浪漫事故’,好复古的旅行玩笑。”他对着窗外的阿尔卑斯山抬了抬杯子,又回来看路德维希,“你还好吗,亲爱的?你看起来不是很好”

    “还好吧。但——我是说,也不是很好。”德国人蹲在那里,耷拉着头,“那个修修还能用,而且我本来是想把它长期放在这边的,都想好放哪了。”

    那台老古董是路德维希几年前低价从斯特拉斯堡圣诞集市买回来的。跟它一块进家门的两个花花绿绿的瓷瓶,现在在他们柏林的家里。这次打包行李的时候,路德维希把留声机装进了包里:“我们在瑞士的那间屋客厅正好缺个装饰,”他说,眼闪闪发光,“它和那间屋很搭,而且是我喜欢的那种风格。”

    路德维希对家居装潢有极大的兴趣。他是什么时候表现出这种爱好的?弗朗西斯记不清了,但他还记得德国人第一次给家里买来一个衣柜的场景,那就像一个新阶段的开始,不是吗?在他们共同生活的开始阶段,路德维希不会对他们共同拥有的空间发表任何意见,他总是拘谨的,彬彬有礼的,善解人意的……弗朗西斯也是。而当他们都开始对生活空间发表意见,才意味着在“情人”与“爱人”之后,他们真正成为了“家人”。他们才刚进入这个阶段不久。

    路德维希很快展现了他在这方面的创造力,事实也证明德国人的审美水平没有刻板印象里指控的那样死板。法国人乐得把这方面交给他,只要他的想法不至于过于……狂放。“毕竟他是个年轻人,再怎么表现成熟也没用。”弗朗西斯如是说,“一个毛头小子,各方各面都需要沉淀……嗯,或许还需要学得更黏人一点。”

    “你对瑞士那个小屋有什么想法吗?”今年春夏之交的时候,一个温暖而干燥的夜晚,他们如平常一样相拥在床上,路德维希从背后抱着他,气息摩擦他的碎发。

    “我知道你跃跃欲试,贝什米特先生,你不用旁敲侧击了。”他转过头去吻他,“交给你了。前提是不准在外墙上搞自喷漆,别学美国人那一套。”

    “虽然我不会搞那种,但最近巴黎街头的艺术涂鸦也越来越多,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这种潮流呢。”

    “但我不想家门也花里胡哨像个广场,至少正常一点吧。”

    “放心,我还有很多想法。”他回吻他,“秋天之前我还有个假,在我们冬天去度假前就能结束。然后,我准备把那个老留声机带过去,那时候正好有空,能把它修好。”

    现在留声机丢了,路德维希陷入了失落。德国人过去可不会把情绪大起大落展现出来,这在弗朗西斯眼里无异于撒娇。按理性来讲,那个旧留声机实在无关紧要,最多找托运公司要回一笔赔偿金。但这是路德维希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失落,弗朗西斯下定了决心,要给他找回来。

 

    这里是瑞士靠近法国的一侧,阿尔卑斯山脚。路德维希和弗朗西斯在这里有一座小小的度假别墅,他们将在这里度过冬季假期,而现在又附加了一个额外插曲,找回丢失的留声机。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弗朗西斯醒来了。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起,透过半开的窗帘,能看到远处雪山那青色的影子。这依然是世界醒来前的安静时刻,白雪映射的微光铺在他们的被子上。

    昨晚刮了一夜的风,但是没有下雪。圣诞临近,村子里已经有心急的人摆出了装饰,小小的彩色灯泡绕着木栏,被风吹动,他们这一夜就在隐隐约约的叮当声中度过。无论是巴黎还是柏林,这样的声音在大城市里都不多见,让人心生安宁。

    冬天天亮得晚,弗朗西斯知道路德维希已经醒了,但德国人闭着眼,只是揽着他的腰,放慢呼吸的速度,假装熟睡。但法国人知道他大概会在什么时候醒来,而且能从他的呼吸声中分辨出是醒是睡。但他放任德国人的小计谋——这也算一种撒娇,不是吗?

    现在路德维希很黏人。在度过了熟悉期,黏人的似乎换了一个。他们现在正处于这样的阶段:一切都到了最成熟的时候,一切都恰到好处,过去的积淀有了成果,现在正是收获的时候。

    笔记本放在角落里,他们都象征性地带来了一些工作,但看起来短时间内没人打算去碰它们。美好的私人时光,不属于两位国家先生,只属于他们自己,让工作见鬼去吧。即使是路德维希也不会拒绝这一点的。

    “今年没有下雪。”德国人似乎心满意足了,慢慢张口,“总感觉少了一点氛围。”

    “会下的,我相信。”弗朗西斯给他一个早安吻,“给它时间,它会给我们满意的结果。”

 

    “是的,很抱歉,到天为止,我们还没有查到您的包裹下落…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托运公司的人给他道歉,“真的很抱歉,很抱歉出这样的纰漏,给您带来不便。我们一定会——”

    “难道是有同款箱子,在同一天从柏林发出吗?还是从差不多的街区?”弗朗西斯问。

    “是的,虽然听起来不太不可能,但我们核实过了,确实发生了这样的巧合……而且,那个箱子是跟您从同一个街区发出的,寄的地方也差不多,是的,就是在这座城里。”接待他的人说到,“这是我们的问题,我们会尽力解决,毕竟这座城也很小……请您再耐心等几天,很快就会给您答复。”

    “那个唱片机就暂时放在您那里吧,我们也算熟悉了,波诺弗瓦先生。”那个接待员朝他眨眨眼,“它的主人或许也会自己上门来,毕竟被错送了行李谁都急。等我们找到他了,再请你们当面清点物件。”

    从这话里,弗朗西斯听出一份暗含的“要是找不到那个人,唱片机就送您了”的意思。“我知道您打算赶紧忙完了好去休假,”他干脆掐灭了他这个念头,“我家那位还等着他的老古董呢,您拿十台唱片机他都不乐意换——嘛,虽然我觉得不错——所以您还是别想着赔钱了事了。”

    

    从托运公司出来,弗朗西斯从路上买了食材回家。刚进家门,他闻到了一阵饭菜香气。

    “回来得好早?”路德维希穿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我还以为你从托运公司出来,还会在去湖边溜达一会,至少去咖啡馆坐上一个来小时呢。”

    他愣神:“什么,哎,你做了饭?”

    “昨晚你喝了几杯,缠着要我今天做饭,还哭唧唧的,说你多么的想吃香肠——当然这句我没信。”他看着他在门口拎着纸袋愣神,“好吧,我就知道你是喝多了。”他摊摊手,“所以,我还要继续吗?”

    “哦,当然,亲爱的,务必继续,”弗朗西斯把纸袋塞到他手里,“谁会拒绝呢!你的烹饪水平早已得到过哥哥我的首肯,尽情发挥呗!——所以,我还来得及再去咖啡馆坐上一个来小时吗?”

    “你来不及了。”路德维希握住他的手腕,“进来打下手。”

   

    饭后,弗朗西斯在书房里,仰在书堆里昏昏欲睡。他们带来的书还没来得及往书架上搬,堆在地板上,正好砌成了一个能坐人的直角。冬日的暖阳照进来,午后的阳光、墨香,给人满溢的安定感——尽管逃离现实总是不现实的,但此情此景却似乎真能给人已经逃离了一切的感觉。他们在山里,没人能打搅,一切都是安静的,一切都是安然的。

    弗朗西斯身边是两个绘本。那是几年前路德维希买给玛利亚的。玛利亚——欧盟的意识体,金发的少女,现在住在布鲁塞尔。那是他们的女儿——那些人开玩笑时会这么说,法国和德国的女儿。但从弗朗西斯和路德维希的角度,这话也不只是个玩笑。但到现在为止,女孩和他们一起生活的日子并不长,这是当然的,当他们两个还处在磨合期的时候,不能让玛利亚也跟着他们一块尴尬。但现在,或许是得意忘形了,弗朗西斯开始梦想这样的未来。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玛利亚真的和我们一起生活了,”他靠在那里,摸着绘本的硬壳封面,“我们这样满欧洲跑的生活习惯是不是得改改?”

    路德维希在书桌那边,翻一本瑞士的冬季旅游杂志。他刚刷完了碗,只穿毛衣坐在窗边,同样昏昏欲睡。德国人也会非常享受假期,听到弗朗西斯的声音,他才好像刚刚醒过来。

    “会有那一天吗?唔,”他合上杂志,“我们可以问她。我们可以根据她的喜好改变生活方式。这对我们来说一点都不难,对吧?而且根据我目前为止对她的了解,她也是那种不喜欢老待在一个地方的。”

    “说起来,”他看他,“你今天去托运公司了?怎么样?”

    “还没有找到,他们说会尽快找。”

    “唔。”

    “喔,别这样亲爱的,”弗朗西斯起来去抱他,“别失望,哥哥我总会给你找回来的。”

    “虽然我是有一点失落,但还没到这种程度呢,弗朗茨,不需要这么大力的安慰。”他按住他明显是想占便宜的手,“嗯,这也是该考虑的一点,要是玛利亚真的搬来常住了,这种黏黏糊糊的习惯是不是也要改?”

 

    第三天,依然没有下雪。空气凛冽,但风变小了,天阴了下来,是睡觉和滑雪的好天气。

    弗朗西斯一觉睡到了自然醒,天完全亮了,他才悠悠然醒了过来。窗帘依然拉着,路德维希新买的枕头散发出淡淡的松枝香味,不得不说当德国人开始注意一些细节的时候,他总能给人惊喜。

    家里这会冷冷清清的。路德维希留了张字条,去镇里了。弗朗西斯懒懒散散地在屋里溜达了两圈,进了厨房。他有点后悔没把三只狗带来了,但想想路德维希不在的上午,他要一个人牵着三只大型犬在雪地里奔跑,他会像一台被三匹横冲直撞的马牵引的马车呼啸着飞过雪山,还是算了。

     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发生的时候他还被基尔伯特看到了。那个德国人笑得格外大声。

     “你不是养过比这还大的吗?在凡尔赛宫。”他的老相识说,“还养了七八只,打猎用。”

     他翻了个白眼:“你见我什么时候自己遛过?”

     他系上围裙,准备做饭。昨天晚上他们收到的一些礼物,肉和奶酪,还有一些香料,来自瓦修·茨温利。他们如今正住在瑞士,也将在这里度过整个冬季,这些礼物算是一种私下里的友好表示,但很明显,瑞士先生也表明了这一点:你们被盯着,不要搞花样。

     “我当时还想呢,茨温利发现了我们竟敢想来这里度假,会不会立刻搬到我们隔壁。”

     “不至于吧,那太可怕了。干嘛,他总不能禁止我们入境吧。”弗朗西斯耸耸肩,“我们最近也没给他添堵吧?”

     “其实还是添了点,经济上吧。”

     “那你去摆个摊,卖你上次写的书,我说医学相关那本,”弗朗西斯把胳膊搭到他肩上,“带动一下瑞士经济。”

    “那我会被直接驱逐出境,肯定的。不过你知道,”路德维希也耸耸肩,“那个卖得还挺好的。”

    “我知道,我买了三本。”

    “你买那么多干嘛?我不是送了你两本?”

    “我自己乐意买。”弗朗西斯慢吞吞地喝着他的咖啡,“有别的用处。比如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可以看,就当那是你,剩下的环成个圈,围着我……”他看路德维希的眼神,“不是,我开玩笑呢!”

 

    他拿出一些食材,剩下的留着,准备晚上做个奶酪火锅。托运公司刚刚打电话来,让他去现场登个记。他正琢磨着这些事,外面一阵发动机的轰鸣,路德维希回来了。

    德国人全副武装地从外面进来:“我去租了雪地车,过两天我们出行可以用它。”

    “唔,好。”弗朗西斯还在琢磨着,不过看路德维希的打扮他就知道自己想对了,这样的天气让德国人跃跃欲试,他正准备上山去。

    路德维希看看桌子又看看他:“需要帮忙吗?”

    “不用,都收拾完了,火锅晚上再说。你要上山,对吧?每年都想征服雪山的骑士先生。”法国人嗤笑。“我就知道。我下午要再去托运公司一趟,你去玩你的。”

    “看,我不希望你为了这件事费太多神,说到底,留声机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好天气吧。去找雪体会你爱的刺激吧。”

    “嚯。”

    “还寻思呢?走走走,背上你的小雪板,”他往外推他,“还有饭盒,对,那边那个。雪山在呼唤你呢。晚饭前回来,不许带帐篷。”

    “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催我去滑雪,”路德维希被推着往外走,“你终于开窍了,要一起吗?”

    “不,哥哥我忙自己的,你在这里碍事,赶紧走。”

    “好吧,”路德维希抄过饭盒,“找回来的留声机算是圣诞礼物吗?”

    “开玩笑?”弗朗西斯从他后头挑了挑眉,“这就是个插曲,难登大雅之堂。”

 

二.

    弗朗西斯觉得自己的酒量变小了,他总是容易喝醉。一点酒精就能让他醺醺然,就像该死的德国人给他下过毒一样。冬天,一点热红酒,壁炉里的噼啪声,就足以让他迷迷糊糊,陷在沙发里不愿起来。

    这是一种叫“安全感”的东西。对国家先生们来说,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奢侈了。法国人躺在那里,他的理智向他传递信号,不要这样毫无防备,不要摊开来,不要这样毫无顾忌地露出破绽,但感性又冲跨了堤坝:哦得了,在这个人身边,你已经这样很长时间了。

    “我们这个状态很危险,你知道吗?”路德维希在第一次跟他袒露心扉时这么说,那时他们都已经深刻体会到了爱情的存在。他紧紧抱着他,表情痛苦又幸福:“如果有一天这些必须被打破,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得不背叛彼此,那会是痛彻心扉的,远比从没获得过更痛苦。”

    “那么,你愿意和我一起承担这个风险吗?”

    德国人安静地呼吸着:“乐意之至。”

    所以他现在躺在沙发上,以毫无防备的姿势摊开来。路德维希侧对着他,在餐厅里处理茨温利的奶酪。德国人同样不加防备,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些奶酪上。他袖子挽起,毛衣领子放下来,露出漂亮的喉结。弗朗西斯看着他,看着他暴露在外的手腕,他握刀时凸起的手指骨节,起伏的肩膀……上帝啊,他真是百看不厌。他过去没发现他有这么性感。

    “你在看我。”

    “我在看你。”

    路德维希的头偏过来一点,依然切他的奶酪:“为什么?”

    法国人没有回答。他只是半闭着眼,发出一点轻笑来。路德维希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一种挑衅,一种暗示,一种弗朗西斯惯用的调情方法。于是他扔下刀过去,把袖口放下来。袖口沾了奶酪的味道,淡淡的腥味萦绕在他们中间,和温暖的空气缠在一起,加重了暧昧,似乎就应该发生点什么。

    他吻他的头发,脖子,尤其是颈窝的地方。他喜欢弗朗西斯的这些部位。“你又醉了。”他闻到法国人身上的酒味,和他带来的奶酪味混合在一起,让弗朗西斯闻起来像圣诞餐桌上的前菜。“结束了你又会说我趁火打劫吧,波诺弗瓦先生?”

    “认真的吗?”弗朗西斯搂住他,“我没醉。而且搞清楚,现在是我在打劫你。”

    他们接吻。弗朗西斯呼出的热气扫着路德维希的脸颊:“嗨亲爱的,我那瓶酒呢?去年从巴黎带来那瓶。”

    “我觉得你不该再喝了——那瓶吗?我用来做菜了。煮了牛肉。”

    “哦,你最好是在开玩笑,不识货的德国佬,”法国人扯开他的扣子,手不安分地往他衣服里伸,“那瓶酒可贵了,你得想想能用什么来赔——”

    气氛正好,弗朗西斯的手机铃响了。是托运公司的电话。弗朗西斯愣了愣,一巴掌把他扇开,跑去接电话。

    路德维希躺了那,一手遮眼。“我也不是很想要那个留声机了。”他幽幽地说,声音里透着一股委屈。

 

    那个唱片机,在家里放了一周多后,路德维希打开了它。

    它几乎还是崭新的。木质底座,半透明的外壳,半遮半掩地露出漂亮的驱动带来。这台现代风格的唱片机依旧融入了复古元素。路德维希看着它,觉得有点眼熟。

    “你在巴黎的那台,是不是和这个差不多?”

    “唔,”弗朗西斯拿着两个咖啡杯回来,“是吧,听你助理的建议买的。他休假去了?”

    “对,他说兄弟结婚,顺便想回老家相个亲,还多申请了半个月的假。”

    路德维希翻出来几张唱片。留声机找回来的可能性好像不大了,干脆物尽所用。弗朗西斯在靠窗的软垫上坐下,听着那边舒缓的音乐响起。他把窗帘扯过来半边,啜了一口咖啡,午后的暖阳让他眯起了眼。又是这种充盈的感觉,美好到像是虚假的,美好到像一个梦,美好到令人不安。法兰西的意识游动了一下,德国人过来,按住了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份沉甸甸的实感。过去这样的动作有千百种含义,而如今,在这种情境下,只代表一种。

    法国人弹着咖啡杯:“也放点古典乐和香颂以外的?”

    “之前我放说唱和摇滚,你让我立马关了,还发表了一通对现代流行音乐的诋毁。”

    “我是没想到,”弗朗西斯慢慢地,“你竟然会好那一口。”

    他们靠在一起。彼此紧挨,呼吸到对方的气息。阳光下,地毯上,两个人都散着发,两种颜色的发丝纠缠在一起,流动的金色。冬日暖阳,不同的咖啡味交织着。法国人惯常往咖啡里加大量的奶,他知道路德维希更喜欢坚果的香味。他没有把杯子拿过来,他索性在他嘴唇上品尝咖啡的余韵。

    “事实证明没有工作的时候,我们家的咖啡也有不小的消耗量。”

    “只有没品味的人才把咖啡当做提神工具。”法国人又开始发表他的谬论了——但这些谬论往往都很有道理,“但它本该是一种生活方式的代表。”

    “下次试试纯咖吧。”

    “不要,太苦了,没有忧伤的时候不要喝苦咖啡。”

   “我倒觉得那也算一种‘生活方式的代表’。”

   弗朗西斯靠在他身上,几乎是趴在他的胸前。阳光流淌在他的金发上,暖洋洋的,这种时候他懒得开口,对路德维希用他的话呛他的行径做出大度的原谅。

   “我们该跳支舞吗?”

   “如果你想和着音乐跳舞——我们在巴黎的阳台上经常这么干,但午后不适合剧烈运动。”他这么说着,给了他一个咖啡味的亲亲,把他推倒在地毯上。

   “这不算剧烈运动?”

   “别说废话。还是你又想被电话扰了?不要辜负我专程调了静音。”弗朗西斯懒洋洋趴在他身上,撩起衣服,“请。”

 

    天终于阴下来了,路德维希又去滑雪,兴高采烈。弗朗西斯站在门口目送他:“不,我还是不去。我不喜欢从高处掉下来那种不受掌控的感觉。”

    “但你喜欢水类运动,在水里的感觉就会好吗?”

    “话太多了,去你的。”法国人又往外推他,“还是晚饭前回来,记得我们要去镇上吃饭。”

 

    “啊。”

    弗朗西斯正忙着对付盘子里的汤汁:“怎么了?”

    “是茨温利。”

    法国人猛地抬起头来。他好像个干了心虚事的房客四处寻找主人所在。透过餐厅玻璃,他正好和瑞士人对上了眼,气氛僵了一下。

 

    他们只是出来吃饭的。临近圣诞,小镇上的观光客多起来了,他们顺着人流走,在几家商店逛了一圈。弗朗西斯买了几个木雕。然后他们去吃饭,心情愉快,一切都好。

    法国人会喜欢这种硬邦邦的厚实小玩意,他会把从各地收集来的这种玩意放在他的工作室”里——一间当他想扮演古怪艺术家时消磨时间的屋子,是整个家里路德维希最不常靠近的房间之一。当他接近那房间时,最常碰见的两件事就是房门紧锁,里面传出一些他并不想知道是什么的声音,或者他宿舍被拖进屋里扒了衣服,被摆出个什么造型接受古怪艺术家一下午或一下午加一晚上的审视。另一间他不会去的是弗朗西斯的“收藏室”,在酒窖边上放着法国人几个世纪以来的历史遗物,旧剑,印章,还有成箱的文书。他们各有一间这样的储藏室,在平常情况下,他们彼此都不会走进去。

 

    回到餐厅这边,弗朗西斯瞅着外面的瓦修·茨温利,表情像被面包噎了。路德维希小声问他:“你干嘛一副干了亏心事的模样!”

    “不都是你说给他添堵,还跑到人家屋檐下头过节,什么什么的,”弗朗西斯同样小声回答他,“我说什么来着,他果然住在附近!”

    “可他上次寄奶酪写的是琉森的地址!”

    瑞士人眼看着那两个人交头接耳。他感觉他们误会了什么,但懒得去解释。瓦修·茨温利是个一板一眼的人,他不爱恶作剧。但这会,他看着屋里那两个不知道为什么而显得鬼鬼祟祟的欧盟领头人,他有一种暗暗的快意,干脆让他们继续误会着。

    “……我们该出去跟他说句过年好吗?”

    “兄长,怎么了?”

    “不,没什么。”瑞士人收回目光。他也在假期中,一场短暂的家庭旅行。他路过这里,今晚还要赶到临近的镇上去。趁着身边的少女还未发现屋里的两个人,他又瞥了他们一眼,嘴角略微扬了扬,走开了。

 

 

    “是诺拉。”

    “是诺拉。”

    “他带妹妹出来玩?”

    “啊,他走了。”

    “什么也没说,这样好吗?”

    “他这人我熟,不必要不社交。”

    “但我们好歹出去招呼一下,碰都碰见了。”

    “招什么呼,”弗朗西斯狠狠咬下一大口面包,“我们不认识他。我们不是国家,我们就是普通的法国观光客和德国观光客,来给瑞士拉动经济的。”

    “过完节去他家坐坐也行。” 

    “认真的吗?我不去,”弗朗西斯哀叫,“这人就和美国人一样难缠!要说美国人是聒噪的那种难缠,茨温利就是最传统的那种难缠。”

    这场“鬼鬼祟祟”的争论直持续到晚饭吃完。杂七杂八的猜测和回忆起来的闲闻轶事最能令人胃口大开,又让他俩多点了两个馅饼。等就着红酒吃完饭,两个带着一肚子食物和过度使用的大脑昏昏沉沉地回到家,倒头就睡。第二天天色大亮了,弗朗西斯才悠悠醒转,他身边的德国人难得没有起床,穿着睡衣靠在床头看他的新闻。他慢腾腾地打开手机,看到了托运公司的一串未接来电。

 

    “我今天一早就在找您,”工作人员说,“可您电话一直打不通!”

    “抱歉,假期嘛,不怎么看手机。弄完我这个破事您也可以休假去了。”他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反客为主,“您找到了拿错行李的人?”

    “是的,他自己找来的。其实我们几天前就知道是谁了,但对方和您一样,手机关机,甚至好几天都不在家……他今天过来了,表示到瑞士以后‘和女朋友玩了几天’,直到昨天才开箱子。”

    “呃,‘几天’?”

    “总之,那位先生也来了,”接待员领他过去,“您可以和他聊聊。”

    他跟着进里屋去,一个年轻人坐在那里,听到动静抬头来看。弗朗西斯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真是太熟悉了,几个月前他还时常出入他和路德维希在柏林的家。这是路德维希的助理,就是推荐他买唱片机的那个,“兄弟结婚,顺便想回老家相个亲”,刚跟他丈夫多申请了半个月假期的那个。    

    “啊。”

    “啊。”

    要说他跟弗朗西斯印象中的有什么不同,这小伙好像瘦了点,疲惫但精神很好。这会让人产生一些乱七八糟的联想,比如和爱人翻云覆雨的冬季时光之类的……而且由于那张脸上现在明显的红一阵白一阵,更精彩了。

    “………”

    “………”

    他本能想跑,被法兰西一把捞住。

    “您动动脑子,”他说,恨铁不成钢,“您跑得过我嘛?”

 

    “……‘和女朋友玩了几天’?”

    “…………”

    他们在附近的咖啡厅里。可怜的年轻人正在痛苦之中。他正接受来自法兰西兼他上司的爱人的冷嘲热讽。他向来知道这个法国人的嘴不会留情,只能恨自己运气吊差,人生中第一次编理由翘班就撞在了枪口上,体验什么叫社会性死亡。

    “兄弟结婚,顺便回老家相个亲?”法国人啜咖啡,“我才知道原来您是瑞士人。”

    “……波诺弗瓦先生,救命。”他认罪伏法,“别讲给贝什米特先生听。我想要工作……想要工资。”

    “不得不说,您心真大。”

    “我坐那还想呢,‘那留声机真眼熟,总不可能是贝什米特先生的那个吧,哎嘿’。”他低着头,“没想到……啊,今天真不是好日子。”

    “反省一下您自己好吗?”

    “在反省了!求您了,波诺弗瓦先生,”他猛地向前一扑,“别告诉贝什米特先生!我错了,我回去给您写检讨,我保证没有下次。要不,实在不行,扣工资也——只要别让贝什米特先生炒了我——”

    “啊,行啊。”法国人答应得太快,他都没反应过来,“理解,谁都会有想摸鱼的时候嘛。你看我,我也会嘛,”他耸耸肩,安抚地拍了拍他,年轻人受宠若惊,“我之前没跟您好好聊过,借此机会,正好和您交个朋友。”

    “我正好想和您交个朋友。”法国人笑得和颜悦色,又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放心,路德维希什么也不会知道。但我希望您以后跟路德维希出差的时候能时常给我打个电话,发信息也行,告诉我他在干嘛,有没有放什么人进卧室…还有他跟什么人应酬了,有没有喝醉的照片?早晨没睡醒的也行……放心,只要私人的那种。怎么样,可以吗?”

    小伙晕头转向,他感觉自己被法国人带进了沟里,但似乎没有拒绝的权利。总之他安全了,而且拿回了唱片机(不知道是否会有阴影)。而弗朗西斯得到了留声机。

    “如果您也住附近,建议您还是多往远处走走,我们也在附近呢,”法国人还贴心地提醒他,“风景这么好,多走走嘛,对吧。”

 

    晚上,他带着留声机回家了。路德维希眼前一亮:“上帝,你真的把它找回来了!”

    “那当然,我说什么来着。”他以凯旋的姿态伸开双臂,接受伴侣感恩的拥抱,“必须能拿回来。只希望你没有移情别恋那台新式唱片机。”

    “当然不会,我从不移情别恋。谢谢,亲爱的,”他抱他,并带来一个吻,“是什么人拿错了?”

    “一个瑞士人,”弗朗西斯说,“他正好在柏林出差,和我们差不多时候走的。箱子也长得很像。”

    “哦。哈,我还怀疑是——”

    “怀疑什么,”法国人耸肩,“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对吧,小事一桩。我们该开始思考圣诞节了。”他咳了一声,丝滑地捋了捋头发。波诺弗瓦的撒谎技术向来高明,但看来他得意忘形了,不经意间做了几个小动作。而德国人又太了解他的小动作了。

    他又补了一句:“这很好,对吧。”

    路德维希眯了眯眼。

    “嗯,确实很好。”

    找回留声机的那天夜里,雪终于落了下来。

 

    圣诞节要到了。随着节日临近,镇上的游客变多了,集市变得拥挤。过节的东西差不多置办齐了,天又冷,他们索性不怎么出门,在屋里过自己的日子。

    火鸡在准备了,锅里的红酒在慢慢翻着气泡。弗朗西斯在准备树轮蛋糕的材料,或许他们也还做姜饼屋和圣诞布丁,厨房里飘着肉桂的香气,又一年过去了。

    一些知道他们地址的人寄来了圣诞卡片(有茨温利和诺拉的一份),但今年依然是他们两个一起过。当初他们选择远离德国和法国的大城市是为了躲避宾客,但这会,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的这个节日前的空档,还是会让人觉得有一点寂寞。

    “会有人找到小山沟里来吗?”

    “我猜不会。觉得无聊了?怀念大城市里那些被迫举办的圣诞晚宴了吗?”

    “不,绝不。”弗朗西斯仰在矮沙发上,姿势惬意,“还是这种日子舒服。一年到头都是应酬,而且现代应酬越来越无趣了,谁有精神参加那玩意呢!”

    德国人发出一声表示赞同的轻哼:“我认为无论是哪个年代的应酬都很无聊就是了。”他在沙发的另一头坐着,弗朗西斯偏过头去:“好奇圣诞礼物吗?”

    “你会提前给我透露吗?”

    “不会。”

    路德维希笑着低下头去:“彼此。”

 

    雪下了厚厚一层,几乎吸掉了外界所有的声音。路德维希费了会功夫把弗朗西斯拖起来,跟他去门口铲雪,刚缠上围巾,电话响了。

    路德维希看着弗朗西斯。法国人张开手:“这次不是我的。”

    他接起手机。对面是比利时人那熟悉的声音:“嗨,”贝露琪在那头说,“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他还一手去拎铁锨,“这会还早了点。”

    “我专门提前打来,在圣诞节前给你们个惊喜——弗朗西斯也在那边吧?别告诉我他不在。”比利时人听起来像坐在暖炉边打的电话,懒洋洋的,“你猜是什么?”

    “别说你准备到这里来找我们过节,还要带上你哥和你弟。”路德维希看了弗朗西斯一眼,法国人在专注地听,“也不是不行,弗朗西斯正盼着有人来玩呢。”

    “我不去。我们有自己的计划。”贝露琪无情地拒绝了他,“但我们这边有另一位小姐,她节后想去找你们。”

    路德维希双眼一亮,紧了紧手机,他和弗朗西斯对视一眼,把他想拿电话的手按了下去:“你是说——”

    “提前份的圣诞礼物,虽然可能节后才会送达。等你们回到德国以后吧,还是要去法国?到时候告诉我。”贝露琪的声音听起来清亮了很多,“——你们想和玛利亚一起生活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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