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残里乌斯·德·柚子茶

【英仏】在夏和廊柱的彼端


发文表示自己还活着

古罗马AU,贵族英×奴隶仏

年龄差10↑↓

我又觉醒了新的癖好^q^纯情小男孩真好吃,被小男孩搞得团团转的男人也好吃

一个小甜饼,开学以后生活真惨,这么惨了一定要写小甜饼

 

没问题的话,祝食用愉快!

 

 

 


14岁那年,亚瑟·柯克兰终于得到了属于他的第一笔财产。

在罗马城里,像他这个年纪还没有积攒下财富的贵族并不多见。因罗马世世代代的传统观念,被压在长辈的阴影里,从父亲那里榨取和挥霍财产,是年轻人唯一的消遣方式,但亚瑟·柯克兰是个意外。

14岁的生日,他终于得到了第一笔记在自己名下的财产。这是他的父亲第一次赠给他礼物,包括一笔可观的金钱,两把竖琴,一箱古文书,还有一个奴隶,可以用来做他的书侍和家庭教师。

这些东西于他而言十分新奇,年轻的贵族对此还算满意,这其中只有一点美中不足的,就是那个奴隶。

他看到那个带着枷锁跪在他脚边的人,那是他财产的一部分。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穿着粗陋的破布衣衫,手腕被铁链锁着,打缕的金色长发下有一双蓝紫色的眼睛。他看到一张漂亮的脸,但很明显,这是个西方人。

他觉得父亲被奴隶贩子给坑了。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得到一个希腊人的。

“您要相信我,我绝对给了和您付的钱价值相等的货!”那个被他拿刀架着的奴隶贩子指天骂地的发誓,就差给他跪下了,“您会发现自己做了笔好买卖的........”

招致混乱的罪魁祸首就在旁边,枷锁还没解掉,被两个家仆牵着拴在船边。他好像对发生的一切都缺乏认知,一脸的不慌不忙。他好像不知道如果生意谈崩,自己完全可能会被直接勒死扔进海里。

那边,贵族少爷跟奴隶贩子扯完了一轮,开始回头仔细打量他的货物。临来港口之前他让人给了他点吃的,稍稍清理了一下,现在男人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许血色,金发也不再狼狈地贴在额角了。他打量了他半天,那双蓝紫色的瞳子终于抬起来跟他对视了。那视线确实没有恐惧,甚至敢于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

“您父亲说,您可以自由决定这奴隶的死活。如果您不在乎,他就把他卖掉,或者送到矿场去。”

亚瑟挑了挑眉。这是他第一次从父亲那里取得决定家庭事务的权利。他又把那奴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人的目光已经不在他身上了,飘飘地转向了远处酒色的海面。

“留下吧。”他这样做了决定。家仆把锁链交到了他手里,他走到了那人面前。

“你叫什么?”

被问到话的男人转回头来,重新看向掌控自己命运的那个人。他眼前的是个稚气初脱的少年,故作冷漠的模样,手里握着锁链,祖母绿的眼睛与其说倨傲,不如说正专注的看他。

他答话了。在亚瑟耳中,他第一个专属奴隶的声音悦耳而有磁性,虽然还带着些沙哑。“弗朗西斯。”他回答。

“你会什么?”

“只要是您希望的,都可以问来,我会尽我所能。”他说的仍是拉丁语,并不急于卖弄,他说的很慢,仍然看着他。

“您没打算把我扔进海里,请允许我报答您,倾尽所能为您服务,大人。”

他顿了顿,仔细看着锁链那端的人:“……那么,我是该称呼您为主人了吗?”

 

四年后,当亚瑟在猎场射中最后一匹鹿时,标志着他又一次在贵族围猎会中拔得头筹。当年清秀的少年已经迈入成人的殿堂,今天又是他的生日,除了丰硕的猎物,他还获得了一柄新的匕首。

回到城里时,天已经黑了。盛夏时节,庭院粗大的石柱间飞舞着轻薄的丝绸。年轻的贵族换下猎装,穿过一道道拱廊,在后花园清凉的石室里,点着等他回来的蜡烛。

“晚上好,主人。”弗朗西斯在那里等他,“我听说了您在猎场的英姿,恭喜您又一次大获全胜。哦,还有,生日快乐。”

因为他一时兴起活下来的奴隶现在是他的私人教师。在近乎严苛的测试后,这个人成功地向柯克兰家展现了自己的才能,所以他活到了现在,甚至有了一间自己的卧室。

“嗯,”他脱下外袍递过去,“只是这次的随从队又被兄长的人塞满了,不然也许你也可以去,就不用自个在家里窝一整天了。”

“唔。”弗朗西斯整理着他的袍子:“我对猎鹿猎兔子没多大的兴趣。但下次如果有机会,我会努力争取一下,请求家主放我进随从队里。”

少年有点兴奋:“你想去?”

“是啊,”弗朗西斯笑,“只要你喜欢。你很希望我去,不是吗?”

私下里,他们之前的称呼并没有那么等级严明。亚瑟不是个古板的人,他是一个干练而开明的年轻贵族。对弗朗西斯来说,这该是他的幸运,他有一个宽容不乖戾的主人,不用提心吊胆想着哪天会丧命。另一方面,当年那个他坐着,只需微微抬头便可与之对视的少年差不多跟他一般高了。有的时候站在亚瑟身后,弗朗西斯还有点压力,他的影子把他罩在里面。

在他的印象里,明明没多久以前,他的主人还是个扯着他袖子跑,把他指使的团团转的小孩子。发育的真快。

“你也有段时间没被剑术老师打的惨兮兮的,偷偷跑过来让我陪你练习了。”

“我也不会这些年了还没点长进,不过你倒是个挺好的练习对象。没想到你也懂剑术。”

“过奖。”他的家庭教师说,“比起刀剑,我还是更喜欢书本多一点。”

 

他们在凉风阵阵的石窗边坐下,随手翻开几本书。在墙外,年轻的贵族子弟们吆五喝六,正执着火把,在罗马的夜里寻欢作乐。

“不想出去玩吗?”弗朗西斯带着浅浅的笑,“像你这个年纪该跟着他们在街上跑,烧点房子,找找妓女,趁着这段日子,把欲望和心里的火全都释放干净。过几年,到了你该结婚的时候,对青年的纵容也就消失了。”

年轻的贵族斜了一眼窗外晃动的火把:“你做过这样的事?”

“当然没有,你在想什么。”他的家庭教师带着对无知话语的些微惊诧和纵容,“这是贵族的特权,我是奴隶。”

亚瑟转回头来看他,时间一久,他倒不常想起弗朗西斯是他的奴隶。有的时候,弗朗西斯的谈吐和学识会让他产生幻觉,觉得面前的人跟他一样出身贵族。

“那你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干什么?”他手托着下巴,“你真的来自西方吗?”

“当然,我像个希腊人,或者东方人吗?”弗朗西斯偏头,“像你这个年纪?我在世界各地乱飘。”

“我去过雅典,亚历山大城,还有腓尼基。”他说,“是不是在你眼里所有西方人都是蛮族,不懂文学,粗俗无礼,徘徊在弹丸之地,不管他们是生活在不列颠,高卢还是莱茵森林?”

“呃……”

“某种程度上,你也没想错。”弗朗西斯淡淡地说,“抱歉,聊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我们言归正传吧。”

他还停留在他刚才的话里。弗朗西斯已经把话题转回了手中的羊皮卷上。夏风中,他的声音轻缓。当年跟他一起被卖到这里的竖琴现在有一把在他的房间里,黑夜里,他的声音飘到亚瑟耳中时,听着就像那缥缈的琴声一般。

“……所以,明天晚上之前,您需要读完这几页纸,”他说,把手指放在嘴唇上,“不算多吧?不要告诉您母亲,这是您生日的特权哦。”他笑了几声,然后把头发捋到耳后。

“好的。唔……”亚瑟有点不知所措。看着弗朗西斯的一系列小动作,莫名让他心跳加速。

“那么,请您告诉我下面这篇讲演的含义……主人?”

弗朗西斯抬起头来,亚瑟局促地转开了眼。

“您怎么了?”

“没什么。”

“嗯,您累了吗?也是,毕竟在森林里跑了一天。那我们到此为止。”他合上了书,“去城里转转吧,今天是您的生日。再晚一点的时候,我去接您。”

 

夏季的罗马,热闹能持续到很晚。他在灯火阑珊的地方溜达,有意避开那些纨绔子弟。从夜市过去,买了东西,去角斗场门口看了看标牌和明天开始的时间,等走出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他看到弗朗西斯站在角斗场巨大石门的那边等着他,皱着眉。他知道他不喜欢这些。

看到他出来,弗朗西斯的表情明朗了一点,朝这边招了招手。跟他来的家仆回去了,弗朗西斯提着他买的东西。

“再转一会?”

“嗯。”

他继续往前走,弗朗西斯提着篮子跟在他后面:“你不要总买蜜食嘛。对牙不好,而且这种东方来的东西,多少还是有点贵的…”

“我还买得起,”少年的嘴角带笑,“我的几片田产收成不错。”

“总吃这个会被当成小孩子哦。”

“怕什么。”亚瑟看了他一眼,“你也爱吃。怎么,你难道想告发我吃甜食吗?别忘了——我是你唯一的主人,要告发也只能对我。”

“哦是的,我是专属于您的。但有特殊情况的话,我也可以去找家主,至少可以找下总管或者夫人……”

他瞪他:“那我明天就让你去我赞助的那家澡堂刷地板。”他的手在长袍里转了一周,把一个小物件藏进了口袋里。

弗朗西斯笑了几声,继续跟在他身后,接过他新买的东西。

“要是玩够了,现在回去吧。”他说,明天还有几页的希腊诗歌等着您,别忘了。”

 

二十五年前,当老柯克兰终于结束了放荡生活,听从家里的安排迎娶贵族小姐后,他就发现生活并不全是风花雪月。浪荡的青年生活结束,他要从头学的东西很多,而夫人始终没有为他诞下子嗣。所以,五年后,老柯克兰按照惯例收养了义子,费九牛二虎之力保住了家业。他好歹没成一个家族耻辱,而又过了两年,亚瑟出生了。

他本打算把自己的一套人生哲学都教给儿子的,但很明显,亚瑟跟他不是一路人。这位小少爷从小脸色苍白而寡言,曾被人预言活不过十四岁。不过他活下来了,勤于学术并精通剑术,不过他仍是与这个浮华的贵族阶级格格不入的,所以,时至今日,父子关系也很微妙。

 

早上起来,去过父亲的房间,亚瑟没回卧室,他没管外面战战兢兢的奴隶,直接跨过了院门。

弗朗西斯在那里,靠在花园的喷泉旁。这是他们惯常约定的地方,每到天气晴好的清晨,他们就会在这里。弗朗西斯抬头看见他,有点意外。

“我以为你要晚点过来,刚才他们说你父亲找你。”

这个家里,弗朗西斯也是不同的。他总是不卑不亢的模样,这会让一些自视甚高的贵族看不顺眼,为此他吃过不少苦头,但到了今天,他也还是这个样子。

“回来了,不需要多久。”

他坐下。弗朗西斯手边放着竖琴,在他来之前在唱歌。

“继续吧。”

按照他的命令,男人重新拨动了琴弦,他在唱一支田园颂歌。等到一曲终了,弗朗西斯微笑看他:“还满意吗?”

“啊,当然。我是说,琴的音色不错。”他有点发窘,理了理袍子的皱褶。

弗朗西斯知道他的意思,笑:“谢谢。”

他咳了一声,递过去一个小巧精致的玻璃瓶:“……送你。”

弗朗西斯发愣:“给我的?”

“是,昨天买的。”他声音挺低,“上次看见你好像很喜欢。”

“啊啊,谢谢....”弗朗西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我.....咳。”他把小瓶放进怀里的口袋,然后转了话题,“你父亲找你做什么?”

“跟以前一样,普通的说教而已。”亚瑟转开头,“在这个家里,没几个人愿意对我说除了说教以外的话。可能就剩个你。”他低声说。

“我的荣幸。”弗朗西斯拨着琴弦:“但也许你父亲说的对,我知道他会说什么——你该继续去学校。”

“我早过了受教育的年纪。我本该已经开始学习处理家族事务,现在却无所事事,因为父亲还在为遗产留给谁而犹豫,态度暧味不明。我的父亲喜爱他的养子胜过我,也许他还想留一笔钱给他外面的情妇。”

“哦别这样。”弗朗西斯用书遮住嘴,“这不是您该给下人说的事。”

小柯克兰皱眉:“你在心里把自己当下人吗,弗朗西斯?”

“这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事,主人。”他笑笑,指了指脖子上象征奴隶身份的颈圈。

“我开心的话,就可以帮你摘掉。”

“别说傻话。”

“为什么是傻话?”他有点激动,“我有权决定自己财产的去留。你是我的。”

他们的声音太大,有几个仆人往这边看过来了。弗朗西斯叹了口气:“您进屋来吧,主人。”

进了屋里,亚瑟依然愤愤不平。他绕着床转圈:“我已经成年了,我已经换了成人的服装,再过几个月,我可以进法院,或者参军去做骑兵。哪怕我的父亲剥夺我的继承权,我也仍是自由的,没人能收回我已经获得的东西。”

“是的,当然。您怎么了,没人说会拿走您的东西。”弗朗西斯看他发红的脸,“您父亲今天说了什么吗?”

亚瑟摇头,向他凑过来。

“是你不愠不火的状态让我烦躁,弗朗西斯。平常你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家的贵族食客。但遇到像今天这样的麻烦事,你就会以‘哦主人,我只是你的奴隶!’为由撇开话题,不是吗?每一次,被你这种态度惹恼的老爷们把你拖出去鞭笞的时候,不都是我把你带回来的吗?但你一直用同样的态度对我,轻轻飘飘,中立而蔑视。”

“不,我没有……”他想否认,到肩膀传来一阵剧痛。他挨了一鞭子,在浑身无力的时候,那个人侵了上来,把他向后按在椅子上。

“我……唔?!”

“之前你问我,为什么不出去放荡游乐?”恶劣的小孩今天心情不好,他呼出的热气在他耳边萦绕,“因为我发现,不出门也可以找到寻欢作乐的对象。”

 

他的腿和手臂被捆住了,脖子上有根链子把他拴在床头。弗朗西斯直挺挺躺在那。冷静,他想,这该死的小孩,恶劣的奴隶主想找点乐子,只要随他去,很快就会厌倦……他闭着眼,听见有人过来了,那双熟悉的手放到了他身上。

他身体绷紧了,但接下来的不是疼痛,虽然毛手毛脚,但那是可以称得上温柔的爱抚,从脖子一直到腰间。他还不算是个野蛮的人,也许是我教育有用……弗朗西斯胡思乱想,他未来的妻子也许还很幸福……

侵略者的手一路下移,弗朗西斯察觉到腿上的绳子被解开了,然后对方撩开了他的短袍,分开了他的腿。

“什么?等等!等等!”他动了一下,但不敢挣得太大。他吓得睁开了眼,随后看到了身上的支配者通红的脸。

亚瑟整张脸都涨红了,如果说弗朗西斯僵尸一样闭着眼挺在那里时,他的动作还算游刃有余的话,现在两人对上了眼,少年几乎要窘迫到落荒而逃了。但他还要打肿脸充胖子地撑下去,这是尊严问题。

“你怎么了?”他气鼓鼓的问。

“啊,哦。”弗朗西斯愣愣的,看着亚瑟的表情,他好像忘了自己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对打断他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那个……”

“不对!”他反应过来了,“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分开我的腿,你难道要插入吗!”

亚瑟的脸又红了:“是又怎么了?”

“你知道那是令人不齿的行为吗?你忘了我教你什么吗?你肯定走神了,是不是在想角斗场!”他瞪他,“重要的东西你老是不听,翻译课也是!一个健全有风度的男人不应该和另一个男人性交时插入,哪怕他是奴隶!只停在大腿中间才是……”

“你话真多,这个时候也要上课吗?”他打断弗朗西斯的喋喋不休,“情事不应该只停在义务的阶段,不只是繁殖和欢愉的工具,它代表的应该有更深层次的东西......这不是你说的吗?我记得。”

“哥哥我还教过你这些吗?!”他已经忘记尊卑了,现在想抽自己一巴掌。这下真明白什么叫给自己挖坑把自己踹下去了。

他身上的少年已经开始冒冒失失的吻他,把他单薄的罩衫扯得皱皱巴巴。看得出亚瑟紧张的要命,指甲抓得他生疼。

“不是....不是这样的.......”他只能认命的伸出还被捆着的胳膊,把他的手移到正确的地方。我到底在干什么!他的脑子都不能用一片空白来形容了。“我的主人,”他说,“我不能让您停手,但如果传出去,您的行为必定会给家族荣誉带来阴影,请您确保门窗都关好了再开始,我尽量忍着不叫......我说完了,您请。”

他说完,重新闭上眼躺下去。但亚瑟的动作停了,他再睁开眼时,看到少年的眸色暗沉。

他歪着头看他,绿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我的家族荣誉?你在意的只有这个吗?你就完全想不到自己?你不是供贵族玩乐的娈童,低头看看,你现在被我捆在这里,我可以一点尊严都不留的把你吃干抹净。”

弗朗西斯偏开了头。片刻后,他低声开口:“既然你知道,也没打算给我留下任何尊严,为什么还要问我。”

亚瑟低着头。

“因为我不是玩玩而已。”

弗朗西斯愣了愣,把头转回来。亚瑟情绪低沉,眼睛因为慌乱和羞恼而发红。他现在不是趾高气扬的支配者,变得更像个孩子,得不到爱人认可的少年。

“我不是在找乐子,不想要浪荡的青年生活,我.......”

“我是认真的。”

“咦……”

弗朗西斯觉得脸在发烧。在亚瑟试探着吻向他脖颈的最后一刻,他捂住了脸。

这小孩的杀伤力有点高。

 

小亚瑟·柯克兰已经显示出一个成熟男人该有的风度。在家庭宴会上,他已经能熟练的招待来客,主持文学辩论。即使老柯克兰的财产继承问题还有争议,音乐声里,站在桌边的少年已俨然有了家主的模样。

弗朗西斯坐在角落里。因为主人的宠爱,在晚饭时,他能留在屋里,坐在炉火灰边的矮凳上。这是家里的仆人和奴隶都嫉羡不已的特权,但他无心吃喝,对邀请来的哲人说出的金句也失去了兴趣。看着亚瑟在面前走来走去,他的脸一直发烫。

他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主人是个成年人了。过去,亚瑟就算脱了衣服在他面前练剑,他都能面不改色,但这会,亚瑟单单是站在餐桌旁,给众人分发肉食,调兑葡萄酒的模样都能让他心跳加速。一连几天,他头晕目眩,满脑子都是这个人。

“弗朗西斯,你发烧吗?”终于,他被家主这么问了。

“没有,大人。”他赶紧回答,“是房间里热气太足,我马上出去。”

他的模样被亚瑟看在眼里。等他又一次从屋里溜出去,一回头,就看见自己那主人站在后面,一脸玩味而恶劣的笑。

“你是不是被我征服了?是不是看到我的感觉都不一样了?”他问的横冲直撞,真是没有一点情趣。

要说本来还有点感觉的,被说出来以后马上一点意思都没了。弗朗西斯在心里翻白眼。

“我想我很快就能彻底独当一面。作为一个成年人,该做的我都做过了。”他一脸得意。

跟男人也算的话,弗朗西斯默默想。他抬头打断了他的自吹自擂:“我能说实话吗?”

“说。”

“你做的糟透了。”

眼看着亚瑟的脸红了又黑下去,他就知道实话不该说。

被两个家仆拖往马厩的时候,他就知道说真话的人都没好结果。

当然亚瑟不会真让他顶着露水在马厩过夜。不过当天晚上,小破孩溜进了他的屋子。

 

“既然你觉得我做的糟透了,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做?你好像很懂的样子。”挑衅的语气。

弗朗西斯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我为什么要教我的主人怎么操我?”

“就像那些你不喜欢的神话一样,‘随便说说,反正不难’嘛。”

“这可是涉及我自身的问题哦?!”

“开个玩笑,我没想做什么。”亚瑟说,在距离他半步远的地方坐下了。“我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免得被女仆和保姆缠着。”

“在这?”弗朗西斯看了一眼自己简陋至极的卧室,这里只有那扇门算是完整的,“虽然确实挺安静的。想远离那些人的话,我陪你去花园走走?”

“不用,这里就好。”他看着桌面上的旧陶罐,里面插着弗朗西斯采来的几支野花。他不说话了,弗朗西斯觉得局促,在屋里忙来忙去,从椅子上给他铺了个软垫,把水罐端过来,然后站在窗边发呆。

“弗朗西斯,你爱我吗?”他突然问道,抬起头来。

“什么?”

“你爱我吗?”小少爷蛮横的问,末了声音又低下去了,“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说不也行,我不在意.......上次的事,我会补偿你。”

他的头又低下去了,等他的回答,又像做错了事,在等待判决。

弗朗西斯看着他的模样,完了,脸又开始烫了,他觉得眼睛发涩,头晕乎乎的。这真不是他应有的模样,他应该用理性来处理-----罗马人总是讲求理性的------但他面前这个真正的罗马贵族,现在哪还有理性可言?

他苦笑,走过来了,半蹲在亚瑟面前。

“您真不该在奴隶面前露出这种表情。”他叹息,“您的爱意和殷勤本该留给一位执政官家的小姐。作为您的家庭教师,我该纠正您的错误,但作为您的奴隶,我又不能撒谎。”

“您给我难题。我该用什么身份回答您?”

“作为弗朗西斯。”他倔强的说。

我会被杀掉的。弗朗西斯模模糊糊想。但是的,他不能撒谎,他也不想撒谎。

“好吧,亚瑟。”他叫他的名字,“我做出我的回答——是的,我爱你。”他眼圈发红,紧紧抱住了一瞬间激动起来的少年。

 

亚瑟很谨慎,他们的关系没有人发现。日常的生活也没什么改变,只不过以往上课的廊柱下,花园里还有卧室,又添了点别的用途。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半年,太平无事。正常的日子在这年秋天被打断,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家主病重,家里的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

亚瑟要去乡下的庄园。父亲生病后,那里的产业疏于管理,秋季到了,收租和交易都亟待进行。一天下午,亚瑟跟弗朗西斯说起了这个计划。

“你父亲这次病的很重。”弗朗西斯说,“你要在这个时候出去吗?”

“正是因为他病重,我才要代他处理好家族事务。我的兄长看起来没有想去的意思,我不能任由田产荒废。”他说,“母亲也同意了,我两天后出发,很快就回来。这对我也是个好机会。”

是的,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机会。他可以向众人展现自己的能力,这也会是家族希望他做的。但弗朗西斯未置可否,亚瑟看出他有心事。

他没有直接问,给了他空闲时间让他出门走走。他想的是,等回来了,他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听他说。

 

在城中的最后一天,亚瑟决定去街上走走。弗朗西斯不在,他一人从中央广场逛到市集。罗马夏季的持续高温要结束了,但围绕剧院和角斗场的狂热仍旧不减。这座永恒之城一直如此,充斥着欢乐,躁动和阶梯下动荡的暗流。

街道上人群熙攘,人民都向着巴西利卡旁的广场而去。罗马在疆域以外的地方仍在不停地延续战争,又有一批俘虏被运到,那些蛮族人,“西方人”将在这里被处死。

亚瑟在广场边站了一会。他对战争并不狂热,比起军队,成为议员或许更适合他。那些人模糊的脸一闪而过,只是有个像首领的人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裸露的胳膊上有一朵刺青花。

行刑要开始了,人群发出兴奋的交谈声。亚瑟转身欲走,在人墙的另一边,他远远看到了弗朗西斯,对方睥睨着那边,目光是冰冷的。

他想起来,弗朗西斯胳膊上相同的地方,有一块硕大的疤。

 

晚上,弗朗西斯敲了他卧室的门。

“上次你落在我房间的袍子,”他递过去,“我洗过了,明天带着吧。”

他把衣服接过来,昂贵的丝绸如水般从弗朗西斯的胳膊上划过去,他又看见了那道疤。他握住了他的腕。

“你是谁,弗朗西斯?”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弗朗西斯没想挣脱,“你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才要问你。”他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你喝了酒?”

“您今晚不需要早睡吗,主人?”他慢慢的,几个女仆从旁边走过去,亚瑟放开了他:“也许听个故事有助于睡眠,而且是我一直想听的。”

弗朗西斯偏偏头。“好吧。”他说,“如果我能进您房间的话。您想听的是个有点长的故事。”

“就算没出过罗马城,我想你也听说过波诺伏瓦的名字。”

 

太阳升起来了,亚瑟准备好了一切。他的仆人把马牵到院子里,他翻身起上马,越过蹲在门口的佃户,向朝阳的方向而去。

他几乎一夜没睡,但丝毫不困倦。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还远不到休息的时候。

 

“在西方,波诺伏瓦是个特殊的族名。在与世隔绝却又尔虞我诈的部落里,波诺伏瓦是唯一一个愿意接受外来文明,并主动与其接触的部族。”

“我知道。”亚瑟说,他有些惊奇,“你姓波诺伏瓦?这真是......但我听说,这个部族已经......”

“是的。”弗朗西斯的神情平淡,“它已经不存在了。”

“它死于内斗。而且据我所知,哥哥我应该是唯一活着的一个。”

“至于你看的这个,”他随意地撸起袖子,语气淡淡的,“是我被卖出的时候,奴隶贩子剜掉的。”

 

天色转凉,昨晚下了一场雨。夏天过去了。

亚瑟不在的日子,弗朗西斯并没有清闲很多,他需要工作。家里的下人对他不怎么客气,毕竟谁都想跟他一样受主人宠爱。他也感觉家里的事变多了,但没见到家主,客厅以外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

他被呵斥着干了不少体力活。连续几天都忙的晕头转向,这天下午他终于得到了外出许可,以去买糕点为由溜了出来。

他在街上走着。亚瑟离开的第五天,他已经有点想他了。小破孩还从没离家这么久过,他能对付那些狡猾的债务人和佃户吗?

那天晚上他听他讲过去的事,弗朗西斯还记得他的模样。少年脸上充斥着惊讶、专注和真切的伤感,而且令他感到宽慰的,他脸上没有怜悯。

 

“我的父亲是部落的掌权者。他不是王,亲爱的,在西方还没有这个说法。但他的权力已经够引起别人的觊觎了,开明的统治手段也让很多人不满......所以兵变发生了。不用觉得悲伤,也不用惊愕。我的主人,这种事在西方很常见,当然,在罗马也很常见。”

 

他慢慢向前走。其实他并不知道糕点店在哪,他只是需要走走。穿过广场,公共浴室,那些和亚瑟一起走过的地方,好吧,在他想念他的时候,好像连那个硕大的角斗场都不那么让人厌恶了。

街角跑过一列神色匆匆的人,最后一个狠狠撞了他的胳膊。对方看了他一眼,认出了他奴隶的身份,轻蔑的表情出现了。但领头的回头打量了他,什么也没说。

 

“他们策划了兵变,利用了一场对外战争。”

“我被人出卖。他们杀死了我的父亲,在我率军出城后关闭了城门。他们甚至在我的军队里也安排了卧底,在一天深夜把我敲晕了装麻袋里。可能他们本来打算活埋我的,万幸的是他们缺钱。”他像在讲别人的故事,“所以我在这了,可能给他们换了两小袋金币吧。”

“然后呢?”

“那个部族想必不再是曾经的样子了。它变得和它的同类一样,冥顽不灵,野蛮而好战。它注定会在持续的部落战争里消磨到衰弱,然后被更强大的吞掉。”

“那个杀了我父亲的,把我卖到这里的死在了罗马,那天你见到他了,在广场上,他在那里,他的手下也在那里。”

弗朗西斯耸耸肩,“你还想听吗?乐意听这种故事的话,我还能再给你讲一天。”

“你不难过吗?”

“为了什么?我的父亲,我的部族,还是我自己?”他摇头,“除了前往希腊求学的日子,过去对我没有任何鲜活的印记。唯一会让我难过的,是我的父亲。被载到这里前我曾想过逃走,但失败了。到了最后,一切就都不存在了,姓波诺伏瓦的弗朗西斯死去了。”

“如果你早给我说,说不定我能帮你回去。”

“你会在罗马出名的。”他笑了几声,“好了,哥哥我觉得自己过得还不错……说实在的,我厌恶过去的日子,即使做奴隶都不会比生活在那里更让人窒息。”

“说回你,亚瑟。”他随他把手拉过去,“如果你能听我的,我不希望你在这个时候出去,你的离开会给心怀不轨的人以可趁之机。世间的故事总是相似的。”

 

他在城门口溜达了一会,这是他能走到的最远的地方了。再往外,他就会被当做逃亡奴隶抓回去。罗马是他的囚笼,也是他的容身地。

他开始往回走,那队人好像又出现了,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在兜圈子。天色是阴沉的,像放他出来的主管的脸,阴暗发黄,还带着怪异的笑。

他向头顶水罐的少女问了去糕饼店的路,一支木棍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在尖叫声中,他失去了知觉。

世间的故事总是相似的。

那晚的最后,亚瑟给了他一个吻,然后呢?

 

醒来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被捆住了。身边躺了几具尸体,他认出了几张脸,是老家主信赖的家仆。这场面太熟悉了,他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

眼适应了周围的黑暗,弗朗西斯四处张望了一下。他身处一个地窖,这里不是本家。

亚瑟呢?他忍着后脑勺的剧痛。那些人杀了他吗?不,他很快排除了这个可能。他还活着,如果亚瑟死了,他不可能还被留着。

他试着挣了挣,反剪他胳膊的绳子有一丝松动。但后脑的疼痛汹涌,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能放弃了挣扎。他离那些尸体远了点,侧卧下,等待着。

黑暗里没有时间流逝,也许又是几天过去了,他听到地窖口有人走动。有人来了,要杀了他?把他带回本家?他翻身起来,感觉疼痛减轻了,他做好了准备。那个人进来的一瞬间,他上去把他击倒,挣断绳索逃出去。最坏的结果,他可以自杀。

地窖门开了,有个人走了下来。弗朗西斯隐藏在黑暗里,等那个人走近了,开始检查地上的尸体,他猛扑了上去。

被他撞倒在地的人发出一声闷哼,他认出了那个声音,停下了动作:“咦?”

“你要谋害主人吗?”地上的人不满地低声道。弗朗西斯从他身上蹭下去,“我看你还精神着。”亚瑟说。

“你回来了!”他叫道。

“我没走远,一直在城周围游转。托你的福,让我意识到我的兄长想趁这个机会干点什么。”他割断绳索,拉着他就走。

“慢点,小声点,哦,啧!我的主人,小少爷,亚瑟……”他被拖着往外走,还有点懵,“发生了什么事?你父亲的养子杀了家里的人?他想占据财产?”

“差不多是这么回事。”他的主人回答,把他拉进了一条巷子。他意识到此时是黑夜,远处闪着星星点点的火光,今夜的罗马并不安静。

“他们在找我,已经很多天了。对峙了几次,可他们都没能把我抓回去。相反还让我发现了你被关在哪。他这样兴师动众,说明父亲把遗产留给了我。啊,这让我有点感动。”小柯克兰不慌不忙,嘴角还有一丝笑意。

“怀念父子情不要挑在这个时候啊,主人。”

“还没到怀念的时候,我父亲还活着。”他带着蔑视的笑,“我的兄长只是个胸无大略的蠢人。他只想着趁父亲病重控制仆人和母亲,然后干掉我。觉得这样自己就可以顺利获得继承权了。”

“但直接杀掉我是下策,他会在市民面前抬不起头来,在罗马没有隐私。我猜他想找个理由控告我叛逆罪,逼你在庭上作证,等我被判死刑,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得到遗产了。”

“你想怎么办?”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直接跟他们起冲突太危险,我的兄长笼络了家里剩下的仆人和奴隶,可能还蛊惑了邻居,所以我不能出现。”他微皱着眉头,“我们先从这里离开。”

他们在巷子里穿梭,亚瑟把他紧紧带在身边。转过一个拐角,巷口又有几个人晃来晃去。

 

“是家里的人。”他低声说,“我们走那边。”

亚瑟紧紧抓着他的手,他如此自然的用着“我们”这个词,对他表示出完全信任。弗朗西斯觉得心里暖流涌动,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

“你怎么了?”亚瑟问他,“冷吗?”

“不。”他说,“我……”

他们跑进了一个半封闭的广场,亚瑟跳进了干涸喷泉池的凹槽处,伸手拉他下来。两人靠在阴影里喘息着,远处,夜巡还在继续,有人发现奴隶被带走了,罗马城响着此起彼伏的呼叫。

亚瑟递给他一张烤饼:“吃的。前两天我借面包房的炉子烤的,味道可能不怎么好。”他尴尬的抓了抓头发,“但比饿的跑不动要好,给我吃。”

他乖乖地接过,一口咬下去,味道确实不敢恭维,又干又硬膈得喉咙痛。但他什么也没说,一直把整张饼都吃下去。

看来他们要在这里等到天亮,坐在月光下,弗朗西斯终于有机会好好看看亚瑟的样子了。突发的变动和在外奔波让他消瘦了一点,看起来有些憔悴,他的头发长长了,一个小小的拖尾垂在脖子上。他突然有点心疼。

“你看什么。”少年注意到视线,以为他想抱怨刚才的饼,“我是第一次做那个……”

“不是,只是想看你。”他微笑,靠在喷泉涯上,“我想我被你征服了,看你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学我说话?”

“是我自己想说的,主人。”他的伶牙俐齿像生锈了,磕绊了一下,“我说真的,我爱你……”

“为什么说这个…”

“我也不知道,可能这几天,我真的很想你。”他低垂着眼,抬手把亚瑟垂在脖子上的碎发拨开,手留在他的肩膀上,“我不敢想象如果你没再回来我会是什么心情,即使家里一片和平,我也可能会疯掉。我的主人,您真的会蛊惑人心……您也这样夺取过其他人的心吗?我希望没有……”

“幸好你回来了,让我还能看到你,还有机会继续为你付出什么。”

“所以,亚瑟,”他目露凶光,“你想要什么?”

“除了诗歌,辩术和希腊文以外,你还想要什么?”扶住他肩膀的那只胳膊,粗陋衣衫下露出了男人有力的腕和筋骨,“告诉我,给我一把剑,我给你取来。”

外面喧闹声还在持续,年轻的贵族听了一会,摇了摇头。

“我什么也不要。”他把弗朗西斯的手拿下去,只轻轻一吻。

“我只要你给我活着出去。”他的笑几乎是揶揄的,“而且我记得我只买了一个家庭教师,没买角斗士。”

“顺便,我对夺别人的心没兴趣,我也不想再让你为我付出什么。”他也低着头,“或者说,该是我给你什么的时候了。”

“要是这次能活着回去,我会签一份文书,给你自由人的身份。”

 

“明天早上我们到城西去,那里住着一位隐退的元老,是我父亲的朋友,他曾经想让我做他的义子。”

 

他们在那里过了夜。久别后东扯西扯让他们忘了现在的困境,到了最后,两个人终于冷静下来了,想起来要保存体力。亚瑟扯着他去睡,然后躺在他身边。

弗朗西斯躺在喷泉底的阴影里,身上披着一条麻袋。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有点冷,缩了缩身子,半梦半醒里,他感觉有人扳住了他的肩膀,睁开眼时,一只金属刃明晃晃地横在他的脖子旁。

他猛地惊醒了,跳将起来。有人把他按住了,亚瑟的声音传来:“哎,你别动啊。”

他定睛看,是那个熟悉的人拿着匕首,正试图割断他脖子上的那根颈圈。“你躺回去,坐着我不好动手,它卡的太紧了。”亚瑟说。

他乖乖地躺回去,亚瑟认真地比划刀子。他找准了一个地方,小心翼翼从缝隙里深了进去,因为害怕伤到弗朗西斯,他的呼吸粗重。男人躺在那,听着喘息声,冰凉的金属在脖子旁边摩擦。

他手足无措:“不用在这个时候……”

“防止你逃出去的时候被人认出来,他们会把你交回去的。那样你也会把我卖了!”奴隶的颈圈上刻有主人的名字和住址,“等回去了我再补文书……你是自由人了。”

“你真的想释放我?”

“是的,我之前说过的,我有这个权力,我也一直想…等等,但是!”亚瑟语气很急,“我只是免除你奴隶的身份,其他什么也没说……”

切割声停了,薄薄的金属颈圈应声而下。弗朗西斯摸了摸空落落的脖子,他自由了。那个圈在脖子上太久了,现在这么轻易地断开,让他觉得恍惚。

那边,亚瑟把颈圈收好,再次拉住他的胳膊。

“我们不能再待下去了,我们现在就走。刚刚我一直在听,他们闹了一夜,现在还没有消停,而且离这边越来越近。”

“你不能跟着我。”他说,“如果被抓,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贵族可以免去折磨拷问。但他们会对你严刑逼供,要你供认我的‘罪行’。”

“那我要是跑掉了,再也不回来呢?”

亚瑟顿了顿。他好像真的怕他再也不会出现:“随你的便,反正我释放了你……只要你别再让我逮到。”他凶狠的补上一句,“不然我在地牢关你一辈子。”

真幼稚的威胁。弗朗西斯摇摇头,他刚想说什么,嘈杂声近了,也许有街坊出卖了他们。亚瑟直起了身子,蓄势待发。

“你先走,他们的首要目标是我。到了元老的宅邸,以自由民的身份要看守给你一件袍子,然后等着我。如果我没到,你就说是我的朋友,他们会好好招待你。”

“不高明的战术。你该让我出去吸引他们的注意,然后先从另一条路离开。”

“我不需要。我有完全可靠的退路,这座城我比他们熟悉的多。”年轻贵族嘴角带着冷笑,“他们认为靠四五个武装家仆就能堵住我的路?我可以跟他们对剑,也能全身而退,别小看我,你也一样,弗朗西斯。”

“我还不会无能到连你一个人都保护不住。就算没了颈圈也一样,”像那天一样,少年蛮横地说,“你是我的。”

弗朗西斯顿了顿。他无奈地笑了:“是,主人。”

他拉住亚瑟的胳膊,认真吻了他的嘴唇。眼看着对方不知所措的僵成一片,他忍不住斜嘴角。

“我是你的。”他说。

那些来回游荡的人朝这边来了,亚瑟咬了咬牙,把弗朗西斯往外一推:“走!”

 

家丁们冲进来了,他拔出了腰间的剑。弗朗西斯按他指的方向跑去,他放倒了几个人,且战且退,在巷口夺了一匹马。

整座城被搅动了,寂静的黎明前夕被彻底打破,很多家亮起了灯。他在破晓前如水的凉意和稀疏的灯火中打马飞奔,但他的战术出了问题。他的兄长对他的重视程度真超乎想象,鬼知道他到底动员了多少人在大街小巷里围堵他。

该死的,你别不是动用了皇帝的亲卫队。他在心里骂着。

他被逼进了一个死胡同。在被赶上的最后时刻,他朝相反的方向放走了马匹。马蹄声吸引走了追兵,但还是有一队人冲了进来,他只来得及藏进一扇门的阴影里,握紧了手里的剑。

包围圈在缩小,他还没被发现,但那是迟早的事。他咽了口唾沫,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

突然间,人群的方向变了,弗朗西斯出现在了巷口。亚瑟探头看了看,头脑炸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他几乎要吼出声来。但弗朗西斯看着他的方向,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出声。一个壮汉走过去,跟他说了几句。弗朗西斯回答了,指了另一个方向,然后被击倒在地。

追兵走了,他们带走了弗朗西斯。亚瑟从阴影里出来,周围恢复了安静,喧闹声越来越远,他们按马蹄声和弗朗西斯所指的方向追去了。

但少年感觉到一阵无助,他眼圈红了。

他后悔死了,不该带弗朗西斯出来。他会失去他吗?这个预想比可能丢掉性命更让他难受。

去他的吧。他咬牙,把可能从眼眶掉出来的泪逼回去。重新拔出剑来,他调转了方向,向着本家而去。

天亮了。

 

潜入宅邸反而没费多少工夫。看来他的兄长人手确实不多,全都放到城里去找他了,他轻而易举地就走进了院子。在清晨的光里,他听到屋里一阵骚动,伴随桌倒凳翻的巨大响动。

他顾不得许多了,提剑劈开了自家大门。

他冲进了大厅,看见倒了一地的家仆。在中央的高台上,弗朗西斯站在那里,手提一把重剑。

他惊诧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走在倒伏的人堆里。他在其中看见了他的兄长,那人仰着倒在墙角,额上流血。

弗朗西斯站在那里,看到他冲进来,眼里情绪闪动。

“他没死,我用的剑背。”

“您怎么能这么不谨慎,亲爱的主人?”男人看着他,“您怎么又跑回来了?如果我没能干掉他们,如果他们用我下套呢……”

亚瑟看着面前的一切,说不出话来,紧绷的弦终于松了,拿剑的手颤抖,他开始抽抽噎噎。

弗朗西斯愣了,他扔了剑,从高台上跑下来。

“你怎么了?”他托着他的脸,“你别哭啊,他们伤到你了吗?不对,是我的错吗?我吓到你了吗?”

“你闭嘴。”他低声道,“我没让你说话………”

“你个混蛋,我以为……你没说你能干掉他们……”

“我以为你拿我练剑的时候就知道了。而且我就算说了,你也不会让我来。”弗朗西斯无奈的说。

“你一直都打算这么干吗?没告诉我?”

“不,直到看见他们把你逼进巷子,直到他们把我带到这里,我才决定这么干。”他说,“知道你的兄长跟我说什么吗?他许诺,如果我愿意在法庭上指证你,就释放我,送我回西方去,甚至可以给我谋一个行省代理人的身份……他的愚蠢让我震惊。”

“你拒绝了?”

“当然,不然呢?”他指了指那把剑,“我不在乎他嘴里的任何东西,只能让我发笑。”

“你跟常人不一样,他那一套本来能诱惑大多数人。”少年已经平复下来了,低声笑道。

“是啊。”弗朗西斯也笑,“唯一能诱惑我的东西就在这里,只是为了他,我可以把罗马城烧掉。”

天色大亮,新的一天到来了。

 

“他还有人在城里,给那位元老送信,让他派人收缴他们的武器。再叫人把他们捆下去,明天罗马市民又有新的审判可看了。然后,进去看看你的父亲吧。”

“那你呢?你要去哪?”亚瑟直直盯着他。

“我?”弗朗西斯笑笑,“我当然哪也不去,收拾着屋子等你回来。成了自由民,我也还是您的私人教师。”

 

“您欠了好几节翻译课。等安排完了,随时来找我,主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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